福临吃力地抬手让李太医到跟前,“怎么样了?”
李太医正了正衣襟,倒是有几分噤若寒蝉的味道,“回禀皇上,兰主儿的病象甚是怪异,臣已让女官查检了兰主儿身上的伤口,臣自己也对臂膀等处参看,伤口乃是由顶细的银针至成,可却像有医理之人为之,不该伤身,可是兰主儿的气脉混乱,脉象薄而无力,分明气虚之象,反是大病一场,未愈之症,臣…….”
“行了。”福临举手制止,“但说可治得全治不全。”
李太医思量了一阵,有些模凌两可作答,“臣自当竭尽全力。”顿了顿,又道,“臣先去抓药,臣,告退。”
福临遣散了其他无所事事却是同样焦虑的太医去了外厅候着,只留了绿翘一人在房中伺候。待人都散了,福临方是挑拣乐床榻边沿的一处空儿,坐了下来。
兰烨安静的躺在那儿,那样真实的虚幻,微颤的睫毛悄无声息的剪动着岁月。或而稍动身躯,点点滴滴的疼痛让她收紧黛眉。
“是朕的不是。”绿翘被福临这般突如其来的话语唬了一跳,收回了方才游离的思绪,托着毛巾竖耳细听。
“真不该让你入主承乾宫,朕不该让你陪朕出游,是朕给你带来灾难,却不能相护,朕没有达到你的目的,没有让你当上皇后,母仪天下。朕乃无能之辈,让你失望了。你骄纵蛮横,不明事理,就算朕如今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为了争权夺利而施用的手段,朕还是,还是动了心。即便尔今从皇额娘口中得知这一切,朕暴跳如雷,绝望心碎。可还是,还是没有办法厌恶这样的你啊……”
福临忽而哽咽了,只那一刹那。
只那一刹那,绿翘几乎被福临感染,到了嘴旁的真相呼之欲出。
“所以,你不再愿意留在这样的朕身边了是么?是么?”福临低声细语,生怕是吵醒了安昵的兰烨,可却是掩不住的声嘶力竭。是在问她,抑或,自问?
“只要……只要你能好起来……朕……不再留你……这次……朕,放你走。”
福临的声音沙哑的竟似夹杂着哭腔,脑海里却是忽而浮现出孝庄的无奈神情和苏沫尔依旧难以置信的面容,那样惨痛的诉说,“兰烨这孩子,我这样欢喜她,竟是没料得她的城府如此之深。”
福临挥挥手,企图散去脑海中这场噩梦,可它却是那样坚定地立在那儿,似乎在嘲讽着他们的愚昧和无知,被兰烨善心的表层所蒙蔽。
“皇帝,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兰烨如此待你,你难道不觉可气?她心头只有皇帝,可没你。哀家知道你近来常去南苑走动,也别嫌哀家唠叨,可别把这中宫和侧宫给冷落了,好歹得了空也去上一趟,但说这个乌云珠,心地纯良,为了为了这个妹妹啊,也可没少吃苦。皇帝啊,你可得瞪大眼睛瞧清楚了,谁人真心,谁人假意。”
乌云珠,又是乌云珠。
这个曾经让他疯狂欢喜既而淡忘,可是此刻,再之提及,这个绝色的韶华光阴,倒真是,给自己耽误了。
福临自责地叹了口气。耳畔依旧是孝庄挥之不去的声响。
“皇帝,再过些日子就是清明了,出去散个心,顺捎带着乌云珠一行出去透透气儿,这事儿啊,指不定也就这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