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来人!绿翘!”博果尔小心翼翼地托着怀中酣睡的兰烨,心急如焚。可这承乾宫像是一树倒猢狲散的模样,呼喝了半日愣是未见得一人出来。正厅里头也像是多日未曾打点的模样,显得有几分凌乱,少了那么些人气儿。
一个脑袋战战兢兢地从门缝后头探将出来,博果尔认得他,便是那个时常跟在兰烨左右的小太监,也是听得说兰烨见着他受苦,于心不忍,方才是收留了至此。
“奴……奴才给襄亲王请安……”来人这会儿瞧见是博果尔,赶忙连滚带爬是出来请安。
“行了!别摆弄这些有用没用的,绿翘呢?这儿的人呢?”博果尔仍是四处张望着,静谧的四周,仿佛只能听见浅浅的回声。
“回禀襄亲王,绿翘她领着承乾宫的侍婢去往乾清宫给兰主儿求情,已经几日不曾回……”由是回着话,适才敢稍稍地抬头,这便是瞅见了博果尔怀中女子的模样。“兰主儿?谢天谢地,您可算是回来了。奴才这就准备卧榻……”
“不必了,你赶紧去找了绿翘回来!”博果尔淡淡的目光温柔地扫过兰烨微颤的睫毛,稍稍蹙紧的眉心,上勾的唇角。
小太监喜气洋洋的下去了不多时,便是领着绿翘一干众人赶回了。
紧跟其后的,便是一大群拎着药箱的太医,瞧着架势,倒像是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集齐整了。
“主子!”绿翘见着兰烨,欣喜若狂地全然不顾及博果尔的存在,未曾请安,便是凑上了前去。不知碰着了兰烨何处,让恰若酣睡的她疼得龇牙咧嘴。欣喜瞬间便是化作了点滴的担忧,是啊,方才受过这样厉害的苦楚,险些天人永隔,接踵而来地又是这等牢狱之灾,绿翘也知道平日里头兰烨树敌众多,只怕是这一遭,又不知受了多少的罪。
便是一个七尺男儿怕也是经受不起的,何况这样一个弱女子。
“烨儿被人用刑了,你赶紧去铺床,下头多垫上几层棉絮,只怕是这床板子硬朗,触碰着她的伤处。”
绿翘幽幽叹息着,支唤着一旁的侍女,敦促着赶将床榻铺至好了,搁了几床棉绒被褥子,思来想去,依旧是放不下心。随即又添上了几层鹅绒蝉翼褥子,这才让博果尔轻着手势放了。
李太医已是备好了料材,替兰烨把脉。“来人,赶紧!取了上等的参片让兰主儿含着。”
李太医面上的神色随着兰烨的脉象频繁转换,牵动着旁人的心弦。他的眉心越来越紧,像是一件事儿再思量不透彻似的,歪曲着脑袋。忽然是别过了头,转向绿翘。
“兰主儿前些日子可有大病一场?”
绿翘揪心地瞧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咬紧了下唇,她知道兰烨心中所想,她知道因为此事兰烨已然付出了如何的代价,所以,所以……
“回李大人,您知道主子这身子骨原本就弱了,前些日子也不曾见得有何异常。奴婢倒是觉着用了李大人开的进补的药材,主子的身子倒像是更好了些。”
李太医一愣,赶忙是回过头去继续号脉,可这疑惑的神情却是再也消散不去,反是愈来愈浓重,偶然仍是能听见他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李大人!烨儿怎么样了!”福临形色匆匆地走近屋子,摆了摆手,免去一干人的请安,“好了,别顾着礼数,赶紧是治病救人要紧。襄亲王,人如今也给就出来了,你也该回了吧。如今你已是亲王,大贵妃也不在麟趾宫,只怕召来闲话。”
博果尔正是要反驳,听着后头半句,随即是软了下来,深深回望了一眼榻上的女子。“臣,告退。”
绿翘紧盯着福临的一举一动,眼中表情深邃而怪异,她不知自己心中究竟再如何看他。想来,为了给兰烨求情,她在乾清宫外头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是他,竟是不为所动。她那时恨他,恨到想立刻手刃了他。她亦不是没有那个才干,只要她想,凭她的技艺,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拦住她的去路。想到这里,她的拳头在垂落的衣袖里骤然握紧。
可是转而一念,福利也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她的主子这样的对待他。只怕是将福临的心都伤透了。想来,或者无知的福临亦是一忍再忍,方才……
绿翘似乎听到了她房中那个紫杉木匣子雀跃的声音,这里头藏着的一封封信件,是兰烨书写的真相。要,告诉他么,也许需要有个人下这样的决心,才能逼迫善心的兰烨抛开世俗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