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听得其名已是不由拳头紧握,再听得后头的话,勃然大怒,猛地砸碎了桌上的青花瓷盆。指尖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吴良甫急的都快晕过去了,小跑着出去传太医,一屋子的人全跪下了,皆是求着皇上别要动怒,他却是依然不为所动。
他嫉妒博果尔,嫉妒的发狂。
一条帕子轻柔的系在他的指尖,回眸处,是一张倾城的面容,而较之更动人心魄的,是面容上认真的神情。福临赶紧打跑了出神的意愿,豁的站了起来。
“来人!摆驾宗人府!朕倒是要看看,他博穆博果尔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乌云珠望着福临去远的背影,恍惚出神。片刻间,拭去了泪痕,收敛了方才的哀伤。一抹笑意自嘴角绽开。“过些时日就是清明,皇上照例要去踏青,想必烨儿也是要同去的。吴尔库尼,你赶紧想法子把消息秘密捎给那个柳墨非,让他带一帮人埋伏在途中……”乌云珠压低了声音,“伺机,刺杀皇上。”
“这……”吴尔库尼险些就瘫软在了地上。
乌云珠却是满面的坦然,起身轻拍了吴尔库尼的肩膀,“放心,这是个幌子,皇上不会出事儿。赶紧下去办妥当了,千万保密,否则……”
“再敢阻拦,仔细本王拆了你们的骨头,扒了你们的皮。”博果尔怒不可遏,若非大贵妃极力阻拦,他又身处别处,想必他也不会挨到今日来闹,想到兰烨在里头不知受了多少的苦楚,他便觉得自个儿的心里头也像是渗了苦胆似的,说不出的涩。
“噢!那襄亲王是不是预备把朕的骨头也给拆了?”福临御驾前来,盯紧博果尔一字一顿的说,面上透着笑意,语气却是寒如利刃。
“臣不敢,臣只是一时救人心切……”博果尔原是想着硬闯进去,可见着福临在此,也是不敢造次的,便不再言语。便就跟着福临。
“哼,襄亲王,您要操劳的事儿还真是不少。”福临不再看他,径直走到狱前。方才狱卒赶紧是上前磕头请安。
“赶紧着带路啊,都跪在这儿做什么,要挡万岁爷的驾不成?”吴良甫赶了福临身后敦促着。
“奴才,奴才不敢,只是这牢房乃是腌臜之地,只怕是惊了皇上的圣驾。待奴才下去收拾片刻,即来迎驾。”
“滚!”福临本就是恼怒的没地儿撒气,一时把持不住心中的怒火,踹开牢头。匆匆入内。
一阵阵腐烂的气味猛袭过来,吴良甫的胃里头一刻不停的翻滚,即便是在此处待上一个时辰也怕是忍受不住的。
福临倒是面无表情的往里头走着。由是长年的阴暗和湿润,里头的墙壁上,台阶上铺满了青苔,整个大牢里头透着绝望而腐朽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何处竟是透入一缕阳光,打在阴寒的牢笼里,即刻便被墙壁贪婪的收了去。
“开门!”狱卒在福临厉声言语中,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牢门。
这个坐北朝南的牢房还是吴良甫专门交代的,还望是让兰烨住的舒坦一些。只是现在,牢中只有老鼠发出的吱吱叫声在稻草从中穿行。
“人呢?”福临苛责的语气中却是饱含了慌乱和不安。
“奴才,奴才……”福临见不了他的语无伦次,按耐不住上前,对准他的胸口狠狠一脚。
“快说!人在哪儿!”
“在这儿呢。”身后传来博果尔无限关切的声调,而他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安详的蜷缩在那儿。那样的单薄,那样的无助……几乎将福临的眼睛刺到失明。
“该死的!”福临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凑近了瞧。她的胳膊上,腿上,像是被针扎了。身上依旧是湿漉漉的。便是这般睡着,也在害怕的颤抖。一股子自责和悔恨充斥了福临的大脑。都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才将她……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用私刑,来人,给朕都拖出去斩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招,是……是……”
“是谁?”福临愣了愣,望了那狱卒一眼,可他却突然闭口不言,福临看他不敢相告的模样,也是大概猜着了,顿了顿,道,“拖出去斩了!”
博果尔见着怀中颤抖的女子,也不敢用力,生怕是触及她的伤口。哽咽了半晌,方才是从齿缝里头憋出了几个字儿,“没事了。”
兰烨垂落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微是偏过了头,瞧见不远处盛怒的福临,一刹那,眼中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稍纵即逝。福临款步走过来,握了握她指尖。却是听得她气若游丝却又是分明的言语,“你终于来了……博……果……尔”
福临的手腾地垂落,像是被人抽掉了气力一般,没有气力再想,没有气力再狠,甚至,没有气力再妒忌。他黯然地回落到长的似乎遮掩一切的袖袍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襄亲王,把人送到承乾宫,吴良甫,赶紧宣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诊治。朕,要去慈宁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