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
福临手执朱笔,在纸上沙沙的书画着。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过了晌午,若非紧急的政事,皇上大都与各宫的妃嫔听听戏,又或者传召几位大学士,一道在御花园赏景作诗。
可是福临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做的,就是没日没夜的审批奏章。吴良甫瞧着心疼,也没少相劝。可福临的犟脾气又如何肯听?
“启禀皇上!”顺儿匆匆的跑进来。“兰主儿求见。”
吴良甫手中的墨砚咣当就落了地上,赶紧是捡了起来。生怕是福临一会儿恼了该怪罪。再起来一瞧,一滴红墨滴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如同少女娇羞地面颊。
“皇上?”吴良甫轻唤了声,叫醒了晃神的福临。福临一个激灵,赶紧是尴尬的放下了朱笔。面上是难掩的受宠若惊的神情。这几日去承乾宫她不是冷言相待,便是干脆称病躲着不见,没少让福临碰灰。怎么今日,反倒是自己过来了。
“快宣!”福临有些激动,声儿都有些发颤了。“等等!良甫,你下去吩咐尚茶间的宫人备些新茶,前阵儿江门提督不是进贡龙井新茶么,顺儿,将人领去东暖阁,朕速速就来。”宫人各行其是,福临原想着,将手中这份安亲王上表的奏章理顺了,这横竖是静不下来。草草梳理了一遭,撂下笔往东暖阁行去。
兰烨怡然自得地拨弄着侧案上的一盆九节兰,低低挂落的枝丫上绽满了乳白色的花骨朵,放远了瞧,倒应了那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她竟是不禁思量起那座与世隔绝的终南屋,也不知的博果尔可有细心打点苗圃,阶畔的兰花。
那孔明灯镶嵌的璀璨夜色,还有那张灯火通明中俊秀的面庞。
“不及佳人笑嫣然。”兰烨轻吟着,忽是有些恼怒自个儿的,不安拨动着枝丫。
“烨儿这是在想什么呢,脸颊绯红的。”一阵清透的嗓音钻入了兰烨的耳膜里,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面颊,果真残留着些许余温,这才自嘲的笑笑,回身往后头行了个礼。
几日不见,福临似乎又是清瘦了不少,眼窝子泛着浅青,眸子虽是光彩熠熠,却是淡淡发黄,他整个儿上下,似乎都透着一股疲倦的味道。
兰烨觉着胸口像是压了石头一般的沉闷,有恰若有人在她的心头上狠狠的确是飞快的刺了一刀。
她回过身去,不想再看,拨弄着枝丫的指尖愈来愈快。
“听说皇上让姐姐乌云珠也去参加玉林绣大师的佛典?”兰烨说着话,忽是掐紧了枝丫上的花骨朵,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否能因此显得更镇定一些。
福临似乎尚未发觉兰烨话中的阵阵隐喻,倒是颇为轻松地坐了她的深厚。
“朕本是想给你个惊喜,倒是现让你知道了……”
“呵,惊倒的确有,可不知这喜从何来。”兰烨打断了福临的话端,“倒是不知,皇上此举是所谓的惊喜,还是刻意瞒昧着兰烨。”
“烨儿此番说法倒是奇怪了,朕何需瞒昧此事,不由得你知。”福临被她打断了话,倒是也未见得气恼,盯着兰烨身后几缕随风浮动的青丝。“怎么?倒是就着此事与朕怄气不成?甚于不愿见着朕的面了?也罢,若是此般,朕便陪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