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如同高墙灰色的砖瓦,笼罩着紫禁城的内廷。
一顶娇小玲珑的轿子在这狭隘却是可算宽敞的宫道上往前头行着。卷帘半开,探出一张姣好的面容,透彻清明的眸子略显得惆怅的望向远方门上的匾额。上头书着高亢有力的三个大字,乾清门。
豪迈的笔墨,倒是让她想起了乾清宫里头福临亲手书写的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龙潭虎穴的是非之地,到底还是充溢着一段历史,如此间,竟是有几分留恋了。
因她非是内廷女子所册立的和硕,固伦格格,这礼数也是简化如常,仅仅是由一支仪仗队列送回封地便是了。
而平日里头与之相好的那些个虚伪成性的嘴脸,顺风乘势地倒戈转向,看着孔四贞失势了,也就不往来了,如今也是未来相送。
虽是行囊中充盈着太后和皇上赐的些许“嫁妆”,不失的华贵,可清冷间,总显得几分落寞。孔四贞原本雀跃的心也就跟着沉寂了下来,随着轿子的震荡而起伏。
“奴才给兰主儿请安,兰主儿吉祥。”孔四贞安昵的脸庞瞬时闪现了光彩,嘴角略带的一抹浅笑在掀起轿帘的刹那被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所取代,带着几分嘲讽的积怨。
所跪的宫人似乎乐于瞧见这场闹剧,那些不敢显露的乐意由着他们低垂的眸子里头透射出来。
“呦,孔格格怎么不再多住些时日,这就启程了?我都还未来得及备上一份厚礼呢。”兰烨高傲的拍了拍裙摆的尘埃,斜着眼觑向半卷轿帘的孔四贞。
“兰主儿客气了,你我二人既非友人,又何来相赠物礼。”孔四贞将手搭在一旁上来相迎的宫人肘上,轻落漫步行出轿子。
兰烨也不正眼儿瞅着孔四贞,兀自说着话,“这哪儿成呢,孔格格如此受着委屈出去,我这儿不尽些人事,以后岂不是做了把柄给人讥笑了。”
一群人间,似乎散发出一种浓郁的讽刺味儿,谁叫宫里这段儿都在说,承乾宫的正主儿果真是不可让人小觑,手段非凡,略施小计就将原本如日中天的孔四贞格格给逐出宫去了。
“反正皇上赐的奇珍异宝我也把玩不尽,孔格格就随我去挑拣几样。翘儿。”兰烨傲然的甩了甩头,转向绿翘,“还不赶紧下去打点一下。”语罢又将眼色瞥过来,“承乾宫距此也未有多少脚程,您受累随我去一趟,也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众人正是企盼着心高气傲的孔四贞反唇相讥,出乎意料,孔四贞似乎是不以为意,只是让众人于此稍候,便是追随着兰烨,扬长而去。
承乾宫里头依然是枝繁叶茂,苗圃的兰花长势正好,素雅的香气浮在空中。静谧处,仿若只听得见枝头的鸟儿不知疲倦的欢叫。
兰烨从袖中取出一只金簪,“我知道孔格格您不愁将来时披金戴银,这只金簪是皇上前阵儿所赐,也算是聊表心意。”兰烨瞅见孔四贞谨慎地四下里张望,便道,“孔格格大可放宽了心,方才翘儿都已是安排妥当,这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给遣了去后殿,自当不会有人搅扰。”
孔四贞抿了抿嘴唇,牵起一抹微笑,向着兰烨道,“我也快走了,您就别孔格格孔格格的给叫生分了。东西我可不能收下,如此说来,我还是得谢您的,若非您相助,还收的这么些个委屈,我也不至这么快能出宫去,若是在此处再待些时日,只怕也不能再洁身自好了。怎么反倒过来收您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