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甫扶着踉踉跄跄从西苑出来的福临回了西暖阁。
他知道福临对于兰烨心系万千,可是并不知道,为何从西苑出来以后,福临便就径直去向了西暖阁,自然,冠冕堂皇一番,料理国事。
每隔一柱香的时间,随同李太医一道煎药的小太监便就过来向福临禀报兰烨的病情。稍晚了一些,兰烨的烧也退了,甚至,可以少量吃些稀粥了。
只是福临的眉心紧蹙,时时不开。御膳房送过来的宵夜也不过尝了几口。
长夜漫漫。
今日伴着福临四处奔波,不觉间,吴良甫开始有些泛着困了,强打着精神支撑着愈来愈沉重的眼皮。脑袋沉下去,随即又抬起来。
香鼎烟幕,福临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日在避暑山庄的情境,柔风媚骨的孔四贞。
翩然的舞姿如云出岫,肌如凝脂,肤赛皓雪,红唇一点,万千妖娆。
迷蒙不真的神色,“皇上既是有此言,四贞自当尽心相助,只望皇上信守己言,替四贞之父孔有德平冤昭雪,还其封地。”
“自然,各取所需,还望孔姑娘到时好生做戏,别是叫人看穿了。”
氤氲散去,却是那玉泉寺的僧人虔诚的面容,铿锵有力的字句。
曲如钩,反封侯。曲如钩,反封侯……
意下分明,拐着弯儿儿做事,兴许比得直头愣脑的往前头冲更是效果分明。福临确是听为佛家箴言,思来孝庄多方阻挠,不过是由他动了真性情。若是反其道而行之,让人瞧着他对于兰烨同对待后宫的别样女子无异,或者,孝庄亦会松松口。
那日偶见四贞,天香国色。自然是绝佳的料子。亦是听的吴良甫的消息,其父孔有德原在封地之处嚣张跋扈,多人钱财,掳人妻妾,滥杀无辜,结下不少量子,引得民怨纷飞,终于被人割其首,扬于闹市之间,家财散尽,家中人死的死,逃的逃,留的四贞一人,被他官收养。
如此美貌养在深闺之间确实可惜,况且他养父倒是颇有献宝之意,福临心下权衡,所谓是君子喜好美物。以孔四贞的闭月羞花之貌,自当不会有人对福临的移情别恋生下疑惑。
原本的福临以为,此举既可淡了孝庄对兰烨的歪念,又可解了兰烨陷于后宫争宠的难境。
只是未曾料得,玲珑剔透的孔四贞一入宫便是受到了皇太后的青睐,闻其哀伤往事,竟破例收为义女,册封为格格。
尔后,她虽是红极一时,也曾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后来,也不知该说是后宫女子变得乖巧谨慎了,还是孔四贞的魅惑之功竟是波及女子,抑或是她懂得利用这些女子的心思。不足数月,未是掀起一波争宠的“腥风血雨”,倒是显得一派和谐之象。
如今,她说出这番言论,倒是有几分坐定了皇贵妃,不打算再功成身退了。
福临幽幽叹了口气,吴良甫一惊,赶忙是抬起了脑袋,瞪大了眼睛四面瞧着。
册立皇贵妃的诏书并非没有草拟,正是压在福临的案台下头,福临此刻又抽了出来,瞅了又瞅。
本意是想借此机册立兰烨为后,废黜荣惠为西宫皇贵妃,谁料得兰烨竟是如此顽抗,这份草诏,便就于此搁浅了。
福临忽然是抽出了匕首,将草诏切割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