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见明朗,蝉却是先知地鸣叫不已。
垂柳的长摆,顺着节律飘飏,舞姿翩跹。
兰烨肘着下巴,含笑赏着这份和谐。
“主子,起了?”绿翘轻推了门进来,将手中的水盆搁了架上,兰烨倦怠地欠了身。扫过了,绿翘挑出的衣衫,“今日即是出行,找件松便的来罢。再者,若是穿的富贵了,保不定,呵,被歹人劫了。”
绿翘听着兰烨恰似无意的玩笑,心下的石块却是放了不少,竟是显得稍是步履轻快地翻柜子寻衣服。可兰烨前阵儿那股子受宠劲儿,自是不必提的,绫罗绸缎换了一拨又一拨,早先的不曾旧,便都收了去换了新的。真真是往“深闺”里养了,不让的出去日晒雨淋,哪还寻得出一两件往外处去的衣裳。满桌,满床的全铺了遍,也算是勉强挑了件最为素色轻巧的。
梳洗完了,兰烨也是懒打叠秀妆蛾眉,淡扫了一回,就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襄贝勒到。
烟雾淡淡,水汽乘着太阳未出来的光景肆意游走。
湿润粘稠的味道。
博果尔由窗外看,一层薄雾悄做了帘,辩不真切。含苞待放的幽兰散着浓郁甜香前的清雅序曲,若隐若现的香气儿,倒仿若只身广寒仙界了。
自然,少不得恰若广寒仙子的佳人,飘然若至。
“哈哈哈……”博果尔禁不住的笑意盎然破了这份暗暗的暖意。
兰烨故作气恼的站了边儿,心中却也是有些尴尬,当然是猜着博果尔的笑由。
博果尔好容易止了,“兰主儿,咱们这是要出宫,如何穿的倒像是去御花园溜达一圈的样子。罢了罢了,怕是皇兄把你做了金丝雀了。”
话一出口,兰烨眼中的哀怨那样显而易见的露出来,博果尔知说错了,赶紧是打着哈哈,由身后取出一只木匣。打开,兰香袭人,闻得兰烨有些痴了。
青色的卷四裙,嫩的若同新叶,“料得如此,特意备了些衣衫,用兰香熏了。”
兰烨可喜的很,反是动不得手了。兰烨瞧着他二人,心中乐开,取了匣中衣,虽是妩媚飘逸,足见的清丽脱俗,却不是清人服饰,有些,迟疑。
“都说兰主儿像是江南水乡的女子,我斗胆备下这些衣裳,也不知……”博果尔见着绿翘的疑虑,抢了先解释道。
兰烨会意地夺过了衣裳,“原小时候同姐姐玩耍时穿过,被阿玛训斥了也就不敢再如此胡闹了。”说罢,放了身前比划,“只这如水的蝉翼衫,才可比的温婉如玉的江南佳人,姐姐便是较我更美,只怕我穿不得味儿,反是糟蹋了这衣裳。”
如此说着,却是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主子与它,可是浑然天成,赶着去换了,别让襄贝勒久等。”绿翘怎会不明兰烨的心思,推搡着终于一展笑颜的她,一路嬉笑着进房去了。
芙蓉玉映着芙蓉面,樱桃酥点就樱桃唇。
胭脂染颊,恰若云霞艳色,乌丝随意散,蝴蝶髻翩然欲飞。
倾国佳人陈圆圆,怕是也不过尔尔。细碎的辫子若隐若现,反是更添了些许风情。
兰烨对着镜中不免的陶醉,“翘儿,怎么梳起这汉人女子的发髻反是更为得心应手,这般精巧。”她边说着边是起身,金步摇迎风轻颤。发,衣,人,仿佛是长了一处的,娴静似水,娇若桃初绽。
绿翘却是未听见似的望着眼前欣喜的兰烨,无动于衷的,握紧手中的桃木梳。
也许,没有人听得她的轻诉,自嘲的笑语,“呵,如是姐姐未嫁与那个钱谦益前,最喜的,这发髻,还有这样的衣衫。我曾日日与她梳妆,怎会,怎会,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