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涯,斜阳暮,衷肠事,同谁诉?
踏尽了闲庭,绕遍了空廊。仍是孤影无依。
紫砂的炖锅,纹着清瘦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下却是有一条巨蟒,仇恶的,吐着杏子,虎视眈眈。
锅中的桃膏,泛着蜜色的亮光。兰烨面无表情,重复的搅拌着。
“主子在里头?”绿翘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眼,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桃膏有些不似从前温润的粘稠,绿翘叹了口气,拾起了一旁的火折子,点燃了紫砂下的炉子。“主子这样的炖法,怕是天黑,也成不了。”
兰烨没有回话,仍是顾自搅拌着,一圈,又一圈。
绿翘有些无奈,绵长的叹息,行了一旁,桌上各色的蔬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随意地挑过一株凤梨,切成了细细的丝儿。
热气腾腾的往上窜,伴着些许略是干焦的味道,绿翘放下刀子,回望见仍无知觉的兰烨,上前将炉火熄了,“主子,晚膳交了奴婢处理便可,您歇息去吧。”兰烨仍是无所动,依旧失魂落魄的,搅拌着,那锅,桃膏。
“主子!”绿翘夺下了棒子,“您别这样!”
兰烨有些失神的,拽回了棒子,“皇上会吃不惯的,你去吧,我行的。”说罢又是自言自语地将它倾入白玉盅,放了暖锅保温。失魂落魄地,舀了一勺面粉,挖了一缺,注上水,撒上碱粉。
“主子?”绿翘看着兰烨,一把一把抓着碱粉,“碱?!”
兰烨黯淡望了眼,停了手,继续和面。
取过切成条的凤梨,开始切丁。绿翘在一旁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切了手指头。他似是无意识的,将面团捏做了球状,裹入了凤梨馅,入了锅煎炸。
烫红的锅子,仿若便要化开一般,油点四散滚滚。
“主子?!”绿翘料及她心思不在此,唤了也不听得。略是炸过了的团子捞了放入翠盘之中,“来人,送去乾清宫。”
兰烨幽幽放了东西,步履蹒跚的出去了。
“千缕青丝一缕心,与君啼别泪沾襟。朝朝暮暮思未了,海棠花发到如今。”孔四贞瑶琴舒歌,声似天籁,赛过莺啼。
福临背手望向窗外的阴霾,夏日的骤雨,来的全无征兆,方才依旧是艳阳天,尔今,乌云压低沉,风雨前的压抑,闷得人是透不过气。杯中茶已凉,淡淡残香。
“品茶不如瑶瑟,瑶瑟不如听琴。”孔四贞碎步摇摆,至了他身后,福临没有接话,仍是怔怔望向宫门出神。“今日太后将四贞召去,陪她闲话家常,说了喜处,太后还夸了口,说是要封四贞为格格……”孔四贞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后头的几个音,瞟向了福临,默立着,面色凝重。
一抹亮色在门前晃了晃,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门口的太监。
“今日怎么这么晚?”福临低声自语,急急放下杯盏,急急行出去。
“皇上!”孔四贞忽是加大了声儿,叫住了他。见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未发一言,诡异回身,将琴用了布蒙上,“四贞方才与皇上说得,皇上可听见了?”
福临有些恍惚的,刹那换上了冷漠之色,停了步伐,坐了桌边。
吴良甫托着食堂请了安入室,一一陈列了桌上。
暗红的桃膏,凄厉的,似是啼血的杜鹃。福临舀了一勺,才咪了点滴,眉却紧蹙,难再舒展。
四贞夹了团子,馅儿小心地渗了出来,轻咬了一口,“呸”就吐了出来,“吴良甫!这是什么!敢就拿来叫皇上吃了。”
“回……回主子……是兰……是兰主儿……奴才也不知……”吴良甫赶紧是跪了地上辩解。
“皇上!别吃了!这哪是人吃的东西!”孔四贞见着福临那样讳莫如深的,伸手便去阻拦。
“闭嘴!”福临忍不得大喝了一声,推开了她的手,全似失了味觉的样子,将桃膏,一口一口,咽下去,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