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望着那幅丹青暗暗出神,手中的朱笔无意识的,画着横线。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见着吴良甫突然是撞入门来,福临有些气恼,没好气的问话。
“万岁爷,奴才,奴才有一件事,可是思前想后,奴才又不知……”
“别吞吞吐吐的!”福临不耐烦地放下了朱笔,起身由台上向下行去。“说吧,说吧。”
吴良甫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深吸了口气,大吼道,“万岁爷,玉泉寺失火……”
“啪!”福临一脚未踩稳当,摔下了台阶。
“万岁爷,您没事儿吧,奴才这就,这就去传太医……”吴良甫赶紧着将他扶起,正是要转身,却被扯了住。黯淡的,摇了摇头。
“烨儿呢?”
“顺儿,顺儿说,火势太大,能寻得处都寻遍了,又是不敢明察,小泉子那拨也正火急火燎地找呢,可兰主儿不知所踪……”吴良甫跪了地上,岂敢回首再见他。“万岁爷,还是……”
“把人都潜了,你,随朕去慈宁宫。”
慈宁宫
灯光昏黄灰暗,孝庄裹着棉袍端坐在暖坑上。
夜已深,茶已凉。
“太后,夜里天寒,您今儿也劳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歇下吧。”苏沫尔边是往暖炉里头加炭,便是殷切相询。
“今日非常,叫哀家,如何安心闭目?况且……”孝庄想及方才报信的小将,眉心又皱了皱。
“皇额娘!”福临全然不顾的冲入慈宁宫。
“皇帝,哀家记得该是明儿同皇后一道过来问安才是,如何这会儿子不及待独自来了。”孝庄强压着怒火,好言相说,可话音里头却是因隐着的愤恨而扭曲的怪异。“吴良甫……”
“与他无由。”福临僵直着身子,脸上的青筋向外头突起。“儿臣前来,并为让人见得,不伤及什么大清国体。儿臣是来向母后辞别,儿臣要即刻出宫去玉泉寺,若是太后阻挠,恐怕儿臣真真会做出有伤国体之事。”
“敢!”孝庄紧紧抓着椅把手,久久憋出一个字。
福临只做未听着,做了一揖,转身要走。“福临,你给哀家站住!你是要气死哀家么,难道是哀家要害你不成?哀家也想享清福,你可让哀家省心了么,你以为哀家喜欢管你那档子事儿么?”孝庄猛地将手杖向地上敲打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你这是要折哀家的寿啊!咳!咳!”孝庄吸了口凉气,正不住的咳起来,仍是敲打着伤痕累累的手杖。
“皇额娘,儿臣非是刻意,但倘若,烨儿有什么不幸,儿臣,儿臣这个皇帝也定是不会再做了!”至亲,挚爱,为何总是要做这样的抉择?福临的指尖紧紧嵌进门框里,那样用尽全力的,说得这些,斩钉截铁。哀痛的,拂袖而去。
点滴的殷红,自唇上渗出,如同红色的胭脂,美艳的动人,孝庄颤颤悠悠地小心擦去。苍老的手背,现着一条绛红。恰似割开的伤疤,再也,愈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