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失火了!”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喝,群龙无首的寺中忙乱了起来。小泉子同宫人们也赶紧是卷起衣袖,取了盆子由后山取水灭火。
近是秋冬季节,天气颇是干燥,加了今日堆集的枯叶不及料理,一股脑儿全燃了透彻,再且说这玉泉寺皆是木材所建,风送了哪处,顺着便儿就着了。
如此迅猛之势,竟是就着火源也不知何处。一霎那是烈火熊熊。
加之寺中余下众僧,也不过寥寥数人,如何抵的过这噬人的大火?呼声,水声,火声……淹没了至无尽的火海。
外头的喧闹搅扰了兰烨的情境,笔触一停,向外探处,瞧着外头红光遍天,听得哭声震震,脑子里瞬时就是一个念头,劫,火劫。
脚像是定了钉子,随意扭动一步便是锥心的疼痛。她捎动了微毫,便就一个扭身,手撑着的椅子一晃就翻了身,她不知所措的就伸手去抓,想要抓住那样一根救命的稻草。
“咣当”,砚台随着被抓开的桌布摔落在地,一大滩的墨渍随即散开,黑的慑人。
踉踉跄跄,步步摇摆的忙去推门,铁锁叮当,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嚣。无论怎样的冲撞,依旧打不开。“来人啊!小泉子!”她呼喊的歇斯底里,拼尽了全力撞向门扉,外头的锁链碰撞的更是猛烈地哐啷作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白眉道人的话语,竟是这般迅速的,在她身上应验。一语成谶。
劫难解,却可避,当初,是她,没有离去;是她,随着小泉子,回到了玉泉寺;是她,亲受了这场劫……水劫才断,火劫接踵而来。
门下阵阵的烟幕开始涌进来,愈来愈多,势不可挡。门把手猛烈地升温,她甚至无法触碰。手上的皮层已是叫滚烫的门把手灼伤,通红发肿,她甚至可以闻到皮肉烧焦的腐烂味道。融进这座古寺腐朽发霉的烟幕中,分不开……
“来人啊,咳咳,快来人,快来人,快……快…...”声音越来越低沉,她终于是疲倦的,卧倒在了地上。门缝处,黒锁赫然傲立。她明白了一切,挣扎全无用处,她已经被锁在了此地,逃不出去了,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啊。或许,她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以一个美丽的神色,那样傲然的,葬入火海。躲不过了。
火光染红了天际,恰似今夜的红墙绿瓦内,喜宴的宫灯,赤红的地毯,绚烂的,红的耀眼。
方才福临与荣惠一道在龙凤喜床上吃了子孙饽饽,也不顾着几位福晋拦着,皱着眉头就出去了。
荣惠席地而坐,偷偷地环顾着坤宁宫的一切,她将是这仅次于慈宁宫的中宫之主,掌管凤印,母仪天下。她身着赤红的朝服,在喜灯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的夺目,娇红似火。
福临说不出的心神不宁,在从坤宁宫接下荣惠开始,就隐隐作痛,说不明的忧伤。
便是喜床上芬芳的子孙饽饽也似乎散发着忧愁的味道,他望着荣惠娇小而稚气未脱的脸庞,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他受不了了,坤宁宫这股子压抑腐朽的味道,一直一直钻进骨头里,那样的,吞噬着灵魂。是不是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这股恶灵吞噬的失去自我,只剩得狠毒的不折手段?
博果尔福晋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皇上,皇后已备好了,该由臣妾们恭候合卺礼了。只差着一步,还请皇上回房。”
福临幽幽望向了西边儿,月光皎洁,映照远山,安谧的。他舒了口气,轻轻呢喃。“烨儿,只差着一步,朕,就可请皇额娘下旨,让你回宫了。只差这一步了,你等着朕。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