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这不公平!你秦国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王上,请速斩张仪,驱逐公子繇(摇),我大魏要与暴秦决一死战!”
“王上,应速派使者,出使齐楚,合纵诸侯,以抗强秦。”
“王上,.。”
“王上,.。”
虽说魏罃有旨仅着惠施、田需二人前来与张仪商讨。但是群臣中不乏有心急之人,想一窥究竟,继而也来到了偏殿之中。魏罃感觉张仪不好对付,也就听之任之了。
此时的大梁宫中甚嚣尘上,争吵之声更是此起彼伏,简直是吵翻了天。群臣在听到张仪带来的秦君赢驷的合议书的条件之后,便群情激奋,恨不得将张仪碎尸万段,已解心头之恨了。
秦国的条件,说实话其实并不太过苛刻,而且还显得十分的有诚意。其中规定:秦国派遣先君孝公的幼子-----公子繇于大梁作为人质,而后归还去年夺取魏国的曲沃、焦等魏国河东之地。
魏国作为偿还,应把河西上郡等地划归秦国,兵力撤出河西。自此秦魏两国隔河而治,彼此互不侵犯。
再有,要求魏国退出六国合纵阵营,从此与秦国连横,北面事之。以后两国守望相助,永为兄弟之邦。当然,秦为兄,魏为弟。魏国以后要一切听从秦国的吩咐行事。
可以说这是一份城下之盟,但是确实是符合目前秦魏实力对比的。当然,这也确实是一份对于魏国,对于魏罃来讲的丧权辱国的不平等协议。但是形势不比人强,魏国上下都做了准备,准备签署类似的文件了。
今日之激愤情状,一方面是做给秦使看的,表现出魏国上下不惧暴秦,不惧战争,借此好和秦国方面讨价还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张仪实在是欺人太甚,面目可憎。
是以,有人提议砍了张仪,以消心头之恨。
众臣激愤之后都把眼光瞄准了魏王。但见魏罃端坐于王座之上,一言不发,神态说不出的疲惫,仿佛在神游物外。其实对于殿上众人的言论,他全听见了。之所以一言不发,故作沉默,其实是因为他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来答复张仪,答复秦国。
“小小韩赵都能对自己说围就围,说走就走的,何况挟大胜之势的强秦呢?但是河西上郡等地,尽皆膏腴之地,地力肥厚异常,每年秋际往往所收颇丰。
而且秦国意图染指之地,乃是先祖文候时期就已经为大魏所有了,尽皆是河西的战略要地。特此文候还着吴起、李悝筑少梁、洛阴、颌阳、临晋、元里、上郡诸城塞,并以连系之,此为大魏西境之长城也。
为了让秦国归还我河东曲沃等地,却要赔出河西的十五郡,而且以后魏军还不得度过大河,这买卖做的真真有点亏啊。
可是不这么办又能如何呢?难过啊!着实令人头疼啊。”
想到这里,魏罃便对着下手跪坐不动,风轻云淡的张仪开口言道,“贵使带来的秦君之意,寡人已然了解。秦君能让公子繇入大梁为质,确可见秦君的和平之诚意了。
然则,河西之地尽皆先祖开拓而来,孤确实是不忍割让出去啊。再有,秦国用区区河东数十里贫瘠之土地,就要换我河西丰腴膏梁之沃土,这是不是有些不讲公道了呢?”
“回禀魏王,我大秦赫赫无双,诸侯莫敢仰视。今归还魏国河东之地,实是我秦君有意结好于魏王,并非是在与大王做什么交易。
‘秦之遇魏厚甚,魏不可无礼于秦’。再有河西诸郡,原本就是我大秦所有,不过后由魏国强行占据而去而已,后来更于我大秦国土之内修筑长城,此确是魏国无礼在先。
今我驷君,有意结好魏国,魏国理应归还我河西故土。此乃我投之以木桃,贵国报之以琼瑶而已。并不是什么交易不交易,也不存在什么公道不公道。还请魏王明察。”
张仪侃侃而谈,说尽了河西历史,并对魏王交易之言论,加以驳斥。
惠施听罢,开口言道,“张子谬矣。河西之地原属无主之地,何时成了秦国的故土了?想先君文候,何等样人?实是不忍河西之民流离失所,继而才解民于倒悬。
今秦国强行侵占我河东之地,更以此要挟,要我划割河西沃土尽皆予之。以数十里之地换上百里之地,此实非仁者公道之为也。
秦国如有意交换土地,也该做到公平合理,不偏不倚才好。
否则如何掩天下悠悠众口?如何能息我大魏国人不平之心呢?届时,定要与秦国再起战端,此非两国之福也。”
“呵呵,我秦国何时惧怕过战争了?昔日,少梁一战,我先君献公,举倾国之力与公叔痤一战,便是后来被公子卬用狼毒箭偷袭,亦不退半步。凛然威风,莫可名状。
先君的一箭之仇,原是不共戴天。然而今我国君并未记恨魏国,反倒有意结好。此乃我秦国最大之诚意也。
秦魏两国,国力不可同日而语,秦强而魏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强国结弱国之好意,还拿出土地作为补偿,这才是真正的公道,真正的合理!
我河西故土如果魏国不予,秦国自可尽起虎狼之师,自己来取。到时候,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这才是真正的公道!不过届时必定血流漂橹,满目疮痍。不知是时,这大梁城内会有多少孤苦老人将失去自己的儿子,而又有多少孤儿寡母失去自己的父亲丈夫呢?
届时大军之下,尽皆化作齑粉,魏国上下尽皆缟素。此实非人主之福啊!”
“张仪!你这是在威胁我大魏么?”田需听罢,怒目而视。
“张仪不过说的都是事实而已。何来威胁不威胁?你魏国不过尔尔,在我大秦铁蹄之下,安能苟活?莫如及早北面事秦为上。”
“张仪庶子,欺人太甚!你这是要作死吗?”群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就连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魏罃,也因为张仪的话而感到无比的愤怒与屈辱!
惠施则冷冷的对着张仪开口言道,
“张子可知,我大魏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有许、鄢、昆阳、邵陵、舞阳、新郪;东有淮、颖、沂、黄、煮枣、海盐、无疏;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燕、酸枣,地方沃野千里,带甲之士不下三十余万,兵车万乘,牛马更是无数。
乡间房屋密集,人口稠密,就连放牲畜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是车水马龙,日夜川流不息,隆隆的马车之声,犹如大军过境一般。
暴秦以势压人,失道寡助。一旦强秦来攻,山东六国必不会坐视。我大魏乃煌煌的中原大国,大王更是天下少有的贤主,何会对虎狼之国春秋供奉,北面侍之?
暴秦虽强,但并非独霸。昔日越王勾践凭三千散卒,擒夫差于遂;武王率甲三千,斩纣于牧野。今我大魏并非全无一战之力!
玉石俱焚之下,秦国也讨不到好处去。”
“哈哈哈哈哈哈~~~~~~~~~惠子所言,乃苏季的合纵之策吧?拾人牙慧,不过尔尔。”
张仪听到惠施的反驳之言,不禁在众人面前哈哈大笑,神情说不出的张狂。笑过之后,转头对着魏王言道,
“魏王还请听张仪一言。”
“张子但讲无妨。”魏罃冷冰冰的说着。
“大王在上,诸位臣工在下,张仪放肆,还请原谅。”张仪先是对着众人躬身一礼,然后开口言道,
“魏地方不至千里,兵卒不过三十余万。然,地四平,诸侯四通,条达辐辏,无有名山大川之阻。
从郑至梁,不过百里,从陈至梁,也不过是二百余里。马驰人趋,不待倦而至矣。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士卒守戍四方,边塞参列,粮屯就不下十万。
魏之地势,古之战场者也,此乃兵家必争之地。魏若南好于楚而绝于齐,齐必攻于东。东交于齐则恶于赵,赵必侵于北。不合于韩,则韩进于西。不亲于楚,则楚略于南。
此恶于诸侯,实乃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
夫诸侯之合纵所为者,以安社稷、尊主、强兵、显名也。合纵者,天下为一,约为兄弟,邢杀白马,以盟誓于洹水之上,自此守望相助。
然则,夫亲兄弟者,同父母尚有争家产,而夺钱财,继而大打出手,对簿公堂。今魏王欲持一纸纵约书而求安自心,难保日后诸侯不会反复吧?
而今,为大王计,为魏国上下万千黎民计,莫如事秦。事秦则楚、韩不敢动。无楚、韩之患,则齐、赵亦不敢轻视。自此大王则可高枕而卧,国必无忧矣。”
“我王,张仪所言实乃是胡言乱语,是在坏我城邦,其欲绝我交好诸侯之心也。我王如听其言,必将恶于诸侯。届时,西有虎狼之秦窥视,东又触怒于众诸侯,我大魏就几欲亡国了啊。
我王断不可听张仪的。还是要安抚韩赵,结好齐楚才是。张仪此子,实是我大魏之心腹大患,请立斩之。”惠施听见张仪的侃侃而言,就立即刻出班拜于魏王之下,声泪俱下的言道。
“呵呵,惠子与在下始有齿龌,不过小事尔。今欲杀张仪何需请动大王呢?如果今天,大王能听从张仪所言,予我大秦河西之地,并自此北面事秦,我张仪何惜此头?
请魏王即斩我头,以安众臣之心。只愿从此,我秦魏两国,睦邻友好,永为兄弟之邦。张仪于泉下也就感激莫名了。”张仪说罢,就拜于魏罃麾下,双手付于地面,长跪不起。
“张子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寡人又怎么会因人妄言,而诛杀大贤呢?张子此来,实为我魏秦可以停战,从此恢复和平。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孤虽不才,又怎么会对张子不罪而诛呢?
我大魏焕焕大国,自有礼仪。张子还请起身才是。
适才听贵使所言,孤才如梦方醒,大彻大悟。今还请上座,以受寡人一拜!
秦归我河东之地,更遣公子繇于大梁为质,实乃秦君高义。礼尚往来,我大魏亦划出河西之地予秦。从即日起,我大魏与大秦永为兄弟之邦,相亲相爱,绝不反复。”
“我王,断不可如此啊。暴秦贪得无厌。自此我大魏多事矣!”
“诸卿勿要再言,孤意已决。再有敢言合纵者,斩!”
“王上!!!”
“恩~~~???”
“谨遵我王之命!哎~~~~”
“张子,以为然否?”
“呵呵,大王睿智,天下少有!实乃魏国之福,苍生之福!张仪仅为大王贺!”
“哈哈哈哈哈~~~~~张子言重了。寡人不过是稍有谋略而已,哈哈哈哈哈!!!!!”
“有魏王这样的明君,魏国幸甚,天下幸甚!”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