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全都屏气凝神,想要看看这位金国的王爷是个什么样子。宋朝与金国交兵多年,近年来才有所缓和,而听说这次廉王进京是有关两国和亲之事,可是百官心里都明白,皇家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了,倘若交不出公主,金国大怒,借机发兵攻打大宋,到时候又是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所以,对于这位廉王,百官心中都存着一份忌惮。
慕凝夏啜饮着杯中的桂花酿,懒懒地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手臂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她不解地看过去,只见秦迩正噙着一抹邪笑斜睨着她,她挑衅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秦迩的笑意更深,接着又向太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她才回过神来,咧了咧嘴,反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坏笑着靠在了他的肩上,手中不经意地把玩着夜光杯。
听到一行人走了进来,也不甚在意,只是笑眯眯地瞥了太子一眼,只见太子面沉如水,不过到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着走进来的几个人。突然感到秦迩的肩膀一紧,她微微一愣,看向了来人,唇边的笑一下子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会是他!
只见颜飞华冠美服,款款而来,神态优雅,,举止从容。
慕凝夏眼神呆呆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而他身边的红衣女子看起来也相当的面熟。颜飞,颜飞,可不就是完颜飞吗?
她想明白了,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敲自己的头,想当年,哦不,是几辈子之前,那个完颜洪烈不就用过了,她竟然还会这么笨的被他骗了,还颜飞,骗子!
秦迩从见到颜飞的那一刹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丝疑虑和怒气窜上心头,可是看到慕凝夏对着他怒目相向的时候,心中的那一丝疑虑瞬间消除,新潮也缓缓地平静下来,能够冷静地思考问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完颜飞眼角眉梢的风情扫了过来,在慕凝夏那张娇俏的小脸上略一停顿,大概是见到她诧异惊怒的表情,眸中染上得意的笑意。
那个整天嬉皮笑脸、油嘴滑舌、一身色狼臭流氓习气的颜飞竟然是金国的廉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他的心思究竟有多深呢?好可怕!
这个男人身边有一个问兰,现在又换了一个绝艳的红衣女郎,可是眉宇间这股子邪气不若问兰一般的毕恭毕敬,跟他似乎是对了路。
等等!她是……她不就是……
正发着呆,手被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轻轻地包握起来,她抬起头看向秦迩,只见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完颜飞,对方的眼风扫过,眸光顿时变得凌厉,眉梢挂着一抹挑衅。
暗潮汹涌之间,完颜飞已经参拜完了皇帝,安然落座。
不知为何,慕凝夏心中有些不舒服,微微用力,想要抽回手,可是秦迩斜睨她一眼,眼风森冷如刀,丝丝沁着冰屑,她的手虽然被他握着,可是心中却透着一丝寒冷,眸光黯然,垂下了头。
完颜飞看在眼里,双眸危险地半眯了起来,触到秦迩看似微笑实则渗着冷气的眼光,脸色沉了下来。皇上完全不知道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笑着道:“廉王远道而来,舟马劳顿,请满饮此杯,朕为廉王压惊洗尘。”
完颜飞满面笑容,端起酒杯致谢道:“多谢皇上!”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向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抚掌大笑,朗声道:“廉王好酒量,奏乐!”
一时间丝竹齐鸣,百官饮酒谈笑,整个洗尘宴上言笑晏晏,歌舞升平。
一串叮铃悦耳如同珠玉击落玉盘的清脆琵琶音符,踏出两排身着彩衣的舞娘,身段婀娜,舞姿优美,伴着弦乐舞动着,衣袂飘飞,偏偏若仙。
慕凝夏一下子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去发愁关于完颜飞的事了,瞪大了双眼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些美女。秦迩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表情,不禁暗暗地摇摇头,看这一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要不是长了这样一张女人的脸,还以为她是个男人呢。
慕凝夏正看得出神,就连秦迩还握着她的手都已经忘了,便见到彩衣簇拥之下缓缓地升起一朵白莲,一双雪白的柔荑灵动地舒展,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正在众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站起身来的女子的时候,乐声陡然转急,身着白衣的女子纤柔袅娜的细腰轻巧地一拧,女子柔美清丽的面容一下子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慕凝夏吃了一惊,再看秦迩,眸光阴冷,死死地盯着容采依翩翩起舞的身影,唇角紧紧地抿着。
她这才想起那天皇上跟她说的话,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悄悄地想要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谁想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阴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的时候略微有所缓和,眸光一闪,淡然道:“你很热吗,手心都冒汗了。”
她听他的口气,倒抽了一丝冷气,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打着哈哈道:“是啊,这里气氛这么好,我看得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你慢慢欣赏,我出去散散步。”
刚要起身,突然被他大力地拉回了怀中,耳边是他戏谑中却透着寒气的声音:“大冷的天,竟然会热血沸腾,公主体质真是与常人有异啊。”
容采依仿佛天上的坠落的精灵,如雪花一般飞舞。瞥见两人的举动,心头一颤,脚下有些不稳,身子便向一旁歪倒。秦迩突然将怀中的慕凝夏往一旁推了一下,可是有人比他更快,紫金蟒袍身影一闪,一下子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女子,眼中邪魅的笑意满满地溢了出来,手掌将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托,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众人原本见到容采依快要摔倒的时候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是看到廉王英雄救美,而皇上又是一脸满意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全都心照不宣地互相点了点头,或者会心一笑。
秦迩握着慕凝夏的手一紧,她猛地一抖,将手抽了回来,他这次却没有反应,而是直直地盯着场中相拥的两人。
慕凝夏冷了眼神,忍下心中的气,听到皇上笑道:“采依,还不快谢谢廉王。”
容采依低眉敛首,从他的怀中推了出来,敛衽行了一礼,柔声道:“多谢廉王。”
完颜飞唇角噙着一丝写笑看着她,并不答言。容采依被他盯得有些脸红,老是听不到他的回答,连雪白的颈项都红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女儿家脸皮薄,眼看就要着恼,完颜飞才带着笑赞叹道:“姑娘雪肤花貌,本王却是看得呆了。”
太后淡淡说道:“廉王是外邦人,大概不若我们大宋这般讲究男女大防。”
皇上一见,忙道:“廉王有所不知,这位是大宋的采依公主。”
“公主……”完颜飞轻笑,“公主当真是花容月貌,本王此次还真是来对了。”
慕凝夏看着他色迷迷的表情,再看看秦迩阴沉如水的脸色,再也看不下去,悄悄地离席而去。
离开那片热闹,缓步走在幽静的小径上,顿觉冷清。原本她是不喜欢那样的热闹的,可是逃了出来心中却有一丝失落。失落什么,心里明明知道,却拼命地将这种意识死死地压在心底,企图麻痹自己。
刚才在宴席上还不觉得,现在夜风一吹,只觉得透骨的凉,可是临走时珑儿为她披上的披风却落在了宴席上,现在想找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还真是可怜。自己的丈夫心心念念想着的是别的女人,对她连一个温暖的拥抱都吝啬,而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人,却是国家的宿敌,招惹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而现在,她好像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利用另外的女子了,她丈夫的心上人。
好像一直都没有她什么事,她是多余的呢。
摇摇头,笑话,凭什么她是多余的,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难道她一个人不能获得自由自在、快快活活吗?
刚才在那里光顾着看戏,什么都没吃,现在感觉真是饥寒交迫啊!可不能亏待自己,感情失意,不能再饿肚子啊。找东西吃!
理好了情绪,提起裙裾便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跑去,幸亏自己是一双天足,跑起来简直健步如飞、身轻如燕!
穿过幽静的花径,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太监宫女,可能是皇上举办宴会,当值的都在,没事的都跑去偷懒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了她干这鸡鸣狗盗的事的机会,嘿嘿!
前方黑黢黢的树影间好像闪过一道人影,她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好像是朝着皇上的寝宫去的。
会是什么人?
难道是完颜飞带来的人?完颜飞此次来没安好心!
刚想举步追过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道:“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