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丁阳,从噩梦中醒来,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梦。
可当丁阳断断续续回忆梦中所见时,心里却涌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心中不安,便想找人问个明白,可在他翻身而起时,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
“丁阳!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门开,张正夺门而入,一把将丁阳从地上扶起来。
丁阳茫然地打量张正,脑海里突然涌上刚才梦中见到的情景,小珏倒在血泊中,任凭他怎么呼唤,小珏始终没有回应,那一刻,他感觉心里空空的,仿佛失去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怔在那里。
张正奇道:“丁阳,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感觉头有点晕。”丁阳应着,看了下室内,确定这是在医院里,心中称奇,便问道,“正哥,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医院?对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小珏受伤了……”
张正神色一黯,眼眶有些泛红,躲闪着丁阳的目光。
丁阳意识到不妙,急道:“正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呀?”
张正叹了口气,道:“丁阳,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能活下来,多亏了小珏,当然,还有给你输血的张妙影,要是没有她们两个,你现在已经死了。唉,这都怪我,当时我怎么就没想起张妙影来呢?”
丁阳心头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跌坐在病床上。
张正唉声叹气道:“兄弟,事情已然是这样了,你节哀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唉,不过说到这儿,你别怪哥哥唠叨你两句,要是平时对小珏好一点,事情也不一定会发展成这样……”
陈小珏遭遇不幸,丁阳本来就心乱如麻,可张正却偏偏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丁阳心情烦躁的同时,心中更是一阵自责和懊悔,暗骂自己平日里对小珏关心不够,还总是去伤害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丁阳的神情,张正这个明眼人看在眼中,心中也不好受,好一会儿才续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去看看她吧,有什么话,都跟她说了吧,别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再见。”
张正说着,叹了口气,拍了下丁阳的肩,出门而去。
听着关门声,丁阳心碎不已,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无声的抽泣中,他将头埋在掌中,死命地撕扯着头发。
好一会儿,丁阳才静下心来,想起张正临出门时说的那些话,心中涌上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那就是去见陈小珏最后一面,在她耳边倾诉心中的无奈和悔恨,只有那样,他的心灵才能得以安宁。
走廊中,丁阳脚步踉跄,遇到一个人便问对方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在一次次询问中,一次次忆起交往中那些点点滴滴,那个曾经率性而为的女兵,竟是那样的可爱,而他的心,也在一次次温馨回忆中,写满了自责。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丁阳停住了脚步,透过门上的玻璃,望着躺在病床上神态安详的短发女孩,嘴角抽动了下,缓缓推门而入,一步步走过去,深情地望着她,泪水不知不觉中再次溢出。
“小珏!”丁阳轻语着坐在床沿上,抬手轻抚女孩的发际,泣不成声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我的事情吗,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知道吗,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你有事……”
在轻言轻语的倾诉中,丁阳渐渐地忘却了彼此间的“隔阂”,忘却了长久以来刻意维持的“距离”,忘却了生硬的语气和冷漠,轻抚着陈小珏苍白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温馨,将一直藏在心中的话儿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还记得第一次据枪练习吗,说真的,作为入伍两年的老兵,你们的枪法并不怎么样,可中队长给我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迁就你们,说是影响不好,没办法,我只好从你们中间选个刺头。知道吗,本来我是想拿你做反面教材的,谁知第二天就……唉,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倾诉中,丁阳的脑海里再次忆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想起山猫死前的那些话,不知怎的,心里没有往日痛不欲生的感觉,反而内心一片祥和,也许,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和磨难后,这次他真的走出了曾经的阴影。
“丁阳!你真的这么想?”病床上,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的陈小珏突然睁开了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丁阳,泪眼蒙眬中却充满了惊喜。
丁阳默默地点了下头,轻声道:“是,我是一名士兵,就算退役了,身上仍然烙下兵的印痕,就是这种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印痕,让我在面对困境时,选择了错误的方式,用最危险的任务折磨自己,以为那样会忘却一切。可当我知道你出事的那刻时,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生活不是叫人沉迷于过去,而是让人们缅怀,我想,山猫那时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些……小珏,你能原谅我吗?”
陈小珏喜极而泣。
长久以来,丁阳还是第一次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也终于承认了心里无法割舍的感情,一直渴望得到真爱的陈小珏,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陈小珏在抹去眼中的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1号!”
“你也太固执了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要为教官鸣不平了。”
“就是,教官把心里的话都说了,你还不满意呀?”
就在丁阳因为陈小珏的冷淡,心中隐隐作痛时,门开,一群身着便装打扮得花枝招展朝气蓬勃的女孩不请自来。进门之初,便纷纷将矛头直指神色有些恼羞成怒的陈小珏,丝毫不给面子。
陈小珏怒视众女孩,又白了眼床边神情尴尬的丁阳,怒道:“哼,谁要你们多事了,我可是讲原则的,他……他还没交代跟张妙影的关系呢,这可不是小事,要是以后他反悔怎么办呀?”
众女孩这才“恍然大悟”,齐声道:“对呀,教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向1号道歉,那就坦白清楚,是不是呀?”
其实丁阳也从没有想隐瞒什么,可看到陈小珏表情不佳,众女兵喋喋不休地在一旁帮腔,心知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怕是以后都不能面对她们。无奈之下,只好道:“好吧,我坦白,不过说来话长,那还是参军以前的事,有一次我帮我爸拿化验单,谁知碰巧遇到一个病人急需输血,刚好我的血型跟那个病人一致,输血后第二天我就参军了,那个病人就是张妙影。”
众女兵诧异道:“不会吧,这么巧?”
丁阳苦笑了下,道:“还有更巧的,我加入组织后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营救被困山区的演出团,说来也怪,目标刚好是张妙影……咳,只是凑巧而已,我事先也不知道目标就是她。”
众女兵神色不睦,其实心里却已经相信了。
陈小珏神色变化着,没好气地道:“怪不得张正非要我找到妙影,原来是你们两个人的血型匹配,可是……可是张妙影告诉我,她非常喜欢你,还说要跟你好呢,哼,总之你们两个人的关系让人不放心。”
“你说得对,血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望着神色不悦的陈小珏,丁阳没有反驳,起身从众女兵身边穿过,来到窗前,望着沐浴在晚霞中的建筑物,久久才道,“那天,雨很大,我们躲在一个石洞里,她一直高烧不退,情况很糟糕,办法都用尽了,可收效甚微。我一度认为她不可能活下来,为此我……我决定放弃任务,就在那天晚上,我离开了。”
室内气氛骤然下降,包括陈小珏在内,每个人心中懊悔不已,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为什么非要穷追不舍,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说不出口的情感,那些表面上让人觉得暧昧的事情,真的值得去探究吗?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醒过来后,你不见了,我就去找你,结果走错了路,遇上了狼群……丁阳,你是故意的吗?”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望着窗前的背影,哀怨地轻声诉说着,似是在埋怨他的无情。
“不,他不是故意的,你一定是弄错了,妙影……”陈小珏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可当她想“解释”时,却发现自己真的无法面对眼中溢满泪水脸色苍白的张妙影,而当她想起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固执”时,心中的懊悔无以复加,心中一个劲的自责道,“小珏呀小珏,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的确如此,是我故意留下脚印,引你上山,也是我引狼群下来,为的就是想利用狼群除去你。”丁阳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户,声音低沉地道,“现在,你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唉,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士兵。”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丁阳,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顷刻间,张妙影心中的憧憬碎了,望着自始至终也没有回过头看自己一眼的丁阳,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原来所有的一切,竟是这样的,泪水夺眶而出,而她也转身推门而出,一路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