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氛转冷。
望着怔在当场眼中满是泪水情绪失控的陈小珏,还有伫立窗前始终默默无声的丁阳,女兵们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感,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精心策划的见面会以这样一个方式收场。
不知是谁拉了谁,女兵们一个个唉声叹气地出门去了。
随着脚步声远去,丁阳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了眼怒目而视的陈小珏,心中涌上无法遏制的念头,想走过去,尽力安慰她的心碎,可是,在默默地凝视中,他改变了主意,一声不响地向门口走去。
陈小珏的目光,随着丁阳的身影转动,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在失望和绝望双重折磨下,极力抑制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出来,哭倒在病床上,为了不让自己失声而泣,她甚至将头埋在枕头下。
透过玻璃,望着病房内的一切,丁阳虎目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许久,才在一声叹息中,一路踉跄着离开了。
从满腔欢喜到懊悔不已,再到眼下的失望和绝望,陈小珏在短短的几十分钟中经历了人间百味,,可她一向要强,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软弱”,所以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泄心中的苦闷。
门开,陈部长走进室内,看到陈小珏埋头痛哭。听到门声后,小钰下意识地将哭止住,陈部长脸上流露出责备的神情,低声道:“小珏!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你不了解的事情刨根问底,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
陈小珏探出头,望了表姐一眼,爬起来扑进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道:“表姐,人家也不想这样的,可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哼,原来丁阳是这样的人,人家恨死他了。”
陈部长摇头苦笑,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遇事也不好好动动脑子想想,要是丁阳是那轻言放弃的人,他怎么可能违背军令,一个人重返战场,为牺牲的战友复仇呢?”
陈小珏一愣,奇道:“表姐,你什么意思呀?”
陈部长笑道:“事情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丁阳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士,你可以把最危险最困难的任务交给他。无论怎样,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会完成任务的,而不是放弃,明白吗?”
刹那间,陈小珏似乎触到了一个她一直从未想过的问题,为什么丁阳的上级总是那样信任他,老首长、特种兵军营的铁血士兵、老兵俱乐部那些无名的退伍军人,还有眼前的表姐,陈小珏有些糊涂了,道:“表姐,求你了,告诉我吧,人家都急死了。”
陈部长叹了口气,道:“小珏,不是表姐不告诉你,可是有些事情,连我也不能例外,有关丁阳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觉得他值得你去爱,就应该信任他,而不是猜忌,好吗?”
陈部长的一番话,让陈小珏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可她又知面前这位表姐一向恪守原则,是不会将事情坦诚相告的,无奈之下,也只好绝了这个念头,只是情绪欠佳的她,已经没好心情再敷衍下去。
陈部长走后,陈小珏越想越恼,事情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正当陈小珏想破头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随口道:“进来。”
“小珏,你觉得怎么样了?”张正推门而入,看了眼床上的陈小珏,眉开眼笑道,“我就说了,咱们军区医院对付这种神经性毒素,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咦,不是吧,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有后遗症,不行,一会我就找医生说道说道去。”
“死张正,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伤口裂开了,我怕流血不止,用止血带扎了起来,又是肌肉注射,就凭你认识的那几个三流医生,还不把本小姐治残废了。”陈小珏心情不佳,又见张正恬着脸坐在床边,忍不住恼道,“喂,谁让你坐下的,给我出去,本小姐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了,要不是因为你知情不报,事情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又是我?”张正脸色一变,怒道,“你们可行呀,把我当猴踢当挡箭牌了是吧,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干了呢,省得以后天天受你们姐妹两个的气,走了,以后见面,别说认识我。”
在陈小珏恶意挤对下,张正怒冲冲地夺门而出。
很显然,张正愤然离去,不是去找人辞职,而是因为没脸见人,这才躲起来。
陈小珏心中恼怒,冲着张正的背影吐口水,可生过气后,无事可做的她,却意外地发现在张正刚才坐过的地方,多了一只MP3。一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多半是因为张正而起,心中有气的她,便想将火撒在MP3上。
只是让陈小珏没想到的是,在将MP3抓到手上时,却意外看到MP3的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密档001”,心中一动,很有可能这是一份声音档案,迁怒于人的她,想也没想,便按下了MP3的开机键。
“哗……”
雨声,莫名其妙的雨声也就罢了,可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是雨声一直持续了数分钟。
就在陈小珏听着雨声心烦意乱,想将手里的MP3扔得越远越好时,雨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时间,8月12号,晚上,八点一刻,目标高烧不退。”
陈小珏心中一动,因为声音是丁阳的,听上去有些沙哑,可仍能辨别。
只是,令陈小珏意外的是这个声音似乎很遥远。
“时间,九点,五分钟前,对面山上有灯光闪过,可能是进山搜索遇难者的队伍,也可能是幸存者在求救……唉,目标情况依旧,神志开始不清,我很担心她能否坚持下去,但我会选择留下,直到目标被营救。”
“王八蛋,骗人。”陈小珏脱口而出。
“时间,上午九点,雨停了,目标身上的伤口有发炎的症状,高烧不退,神志完全不清,没有药物,没有食物,没有水……唉,我决定出去找水,如果幸运的话,或许有所收获,这样她就可以活下来了。”
陈小珏闷哼了声,自语道:“哼,托词,你就是想走。”
接着,声音停顿,似是被人关上,后又被打开,但声音中却充满了焦虑。
“张妙影,我已经布置了求救信号,救援部队很快就能赶到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真的吗?我不会死?”
“你会活下去的……咳……”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黏黏的,好难喝呀。”
“是……是水,只要你能活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不是水?难道会是血?丁阳,你怎么这么傻呀?”陈小珏无语了,眼眶湿润了,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丁阳左腕处有三道很深的刀伤,整齐划一,她曾不止一次地问过他,那伤口是怎么来的,但丁阳却闭口不提,现在,她终于清楚那伤口是怎么来的了。
“时间……唉,表停了,大概是进水了,大概是……糟糕,我们遇到了狼群,这下惨了。”
声音,再次出现了停顿,可让陈小珏揪心的是,丁阳最后那一句,狼群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想法,狼群竟真的出现了,是在丁阳的口中。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此事,即使在报告中,也没有。
“狼太多了,我们被困在一处悬崖上,目标情况很糟糕,我很担心她不能活着出去,为了鼓励她,我答应她一个要求,做她的男朋友,唉,很可笑的一个愿望,原来一个人在绝望时,是如此的脆弱。”
谜底,在这一刻终于真相大白,可一直聆听的陈小珏心中却涌上难言的苦涩。所有的一切,只不过因为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而就是因为它,造成了自己与丁阳之间的隔阂,难道真如表姐所说,自己从未真正地信任过他吗?
“咳……”
“丁阳,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咳,记住,白天点烟,晚上升火,这样才能被发现……”
“时间,晚上,天晴了,狼群也散了,救援队没有出现,我不知道能否完成任务,很担心,可惜,不能轰轰烈烈战死沙场……但愿这份档案能保存下来,对组织以后的救援行动有所帮助,无论如何,我也会坚持下去的,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唉,得救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声音,充满了倦意。
七个不眠之夜,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后援,丁阳就是靠着那股坚韧不拔的毅力,自始至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保护着目标的安全,维持着军人尊严,直至救援队抵达的那一刻,体力严重透支的他,终于昏死过去。
“丁阳,对不起……”
声音停止,陈小珏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责和懊悔中。
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就是去向丁阳道歉,请他原谅自己。
可当陈小珏抬起头时,却看到门不知何时开了。门外,在张正的搀扶下,丁阳用他那双虎目,正深情地凝视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个会心的微笑,那一刻,她心里终于体味到了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