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阳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身边至亲至爱的人倒在面前,而他却只能无助地坐视生命的逝去。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是任何人也没法体会到的,心神瞬间麻木的他,唯有用力拥紧怀中的人,在她耳边泣道:“小珏,你怎么这么傻……”
“是不是因为我傻,你才不喜欢我?”
就在丁阳虎目溢满泪水,心中万分懊悔喃喃低语时,却意外地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心神轻颤,恍惚中看过去,却见到惊魂未定的陈小珏,正在凝视着自己,喜出望往道:“小珏!你……你没死?”
陈小珏泪眼模糊,显而易见,丁阳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可一想到往日他对自己的态度,却又有些气不过,冷道:“我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乌鸦嘴,就算我们不可能,你也不用咒人家死吧?”
丁阳见陈小珏没死,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道:“小珏,我没咒你呀,真的,我发誓,要是我咒你的话,我……”
突然间,丁阳的话戛然而止。
陈小珏一怔,知道丁阳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中恼怒,死命挣扎起来。
感觉着怀里的陈小珏欲脱身而去,丁阳下意识地想松开双臂,可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刚才小珏不顾一切扑过来的情景,心中一阵痉挛,忍不住收紧双臂,将陈小珏搂在怀里,死也不肯放开。
力道猛增,陈小珏无力挣扎,心知丁阳有些“不舍”,可一想丁阳态度一向如此,不知这次会不会又是无果而终,忍不住道:“死丁阳,我又不是你老婆,你抱着我干什么,快放手。”
面对陈小珏的言词,丁阳神情尴尬,可让他放手,却办不到,因为不舍。刚才的事令他心碎不已,他再也不想体味那种失去陈小珏的感觉了。丁阳不能放手,因为狙击手还未正法,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
“1号?”
就在陈小珏恼羞成怒,丁阳无言以对时,一旁的美女蛇2号突然低声插言,顿时让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陈小珏,心中又羞又气,忍不住没好气地道:“什么事?”
美女蛇2号面有难色道:“下……下面。”
“下面?下面有什么呀?”陈小珏老大不悦地嘟囔着,目光移至地上,脸色在瞬间苍白起来,看向丁阳,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丁阳,你……你受伤了?死人,你为什么不早说呀?”
下面是一摊血,还在慢慢扩散。
丁阳愣住了,他没有感觉到痛楚,只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起先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陈小珏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受伤,当他在陈小珏的表情中意识到不妙时,这才有了感觉。
那是一截数公分长的树杈,在丁阳将陈小珏猛的拉入怀中时,由于惯性不慎刺入了丁阳颈部动脉处,最初的几秒里,并没有血流出来。可就在陈小珏挣扎丁阳情不自禁地搂紧时,肌肉收缩,刺入体内的树杈偏移,血管最终迸裂,血水喷涌而出。
那一瞬间,陈小珏惊呆了,这可不是在超市里上演过的“死亡游戏”。一旦失血过多,丁阳随时都有可能休克,若不能及时就医,他便会短短几分钟内停止呼吸,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大量失血,令丁阳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在经历过无数次受伤后,这种情景的最终结果丁阳比谁都清楚,可当陈小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神情落入眼中时,他做了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的举动,抬起手想去触摸近在咫尺的俏脸。
可丁阳感觉手臂重若千斤,几次努力都未能成功。无力的感觉,令他有些灰心,嘴角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而在笑容中,他想放弃了。这便是他与陈小珏之间的距离,短短的,却难以突破。
突然,丁阳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忍不住睁眼看过去,却见陈小珏表情平静地凝视着自己,泪水从她的眼中滴落,脸上一阵冰凉。望着望着,他笑了,心中溢满了温暖,而后看着自己的手,在陈小珏的带动下,如愿地触到了她的脸。
陈小珏喃声道:“丁阳,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望着悲恸欲绝的陈小珏,丁阳心中异常平静,轻抚着她的俏脸,轻叹着,笑着,喃喃低语:“告诉你一个秘密,还记得那天上飞机前,我把勋章塞进你手里吗,我想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陈小珏泣道:“真的吗?”
丁阳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
“丁阳!”
“教官!”
“丁阳……”
面对没有任何反应的丁阳,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有最后时刻才听到的坦言,让陈小珏发了疯般地呐喊出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在沉寂了数秒钟后,她的手向丁阳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摸去。
“1号!不要,你会死的……火力掩护。”
2号的警告,像是拂过远山的风声,那样的不真实。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丁阳最后的坦诚相告,让陈小珏有种莫名的解脱。在静静地凝视了数秒钟后,她伏身在丁阳的脸上吻了一下,而后抓起枪,慢慢起身,全然无视面前的冬青树,径直向狙击手藏身的方向走去。
“哒哒……”
密集的枪声,在2号急促的呼喊声中全面响起。
无数子弹咆哮着射向瞄准陈小珏却没有时间扣动扳机的狙击手,在那一刻,她们明白了一件事,她们崇敬的铁血教官,已然离去了。同样无法宣泄的悲愤,让美女蛇们不约而同地从藏身之所走出,径直向狙击手走去。
子弹袭来,或是呼啸着从头顶飞过,或是射进水泥台面中。顷刻间,宣泄的弹丸似是一把巨大的雨刷,将坚固的水泥台面剥去了数公分的厚度,迸射的火花,飞溅的碎石,纷飞的尘屑……无休止地折磨着拥有世界上最可怕的杀人武器却没有机会使用的狙击手。
“Stop,Stop……我投降……”
面对无孔不入的射击,狙击手绝望了,拼命地嘶喊着。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请求,即便是他将撕烂的白衬衣缠在枪管上拼命地摇摆,也没有人理会他的投降,射击一如既往地继续着,将衬衣打得千疮百孔。
“停下。”
一声娇喝,枪声骤止。
走在最前面的陈小珏停了下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望着数步之遥,蜷缩在水泥台子后面浑身血迹斑斑瑟瑟发抖的人影,心中充满了鄙视,缓缓走过去,凝视着那张惊恐万状的脸,举起了手中的枪。
“不……不要,我有外交豁免权……”
听着老外生硬的中国语,陈小珏气不打一处来,唾骂道:“呸,你的国家在赋予你权利时,并没有准许你可以随意践踏别国人民的尊严,而我的国家也决不会纵容像你这样的垃圾活在世上,你……你去死吧。”
“砰……”
陈小珏手中的枪响了,一枚子弹带着她心中说不出的痛,洞穿了狙击手的头颅。血雾迸溅中,狙击手张大了嘴,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中国。
“嗡……”
远处,传来了警车鸣笛声。
“糟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1号!”
回头望了眼,陈小珏心中万分矛盾,那里有她无法割舍的人。
可是,此次行动涉及太多的隐秘,而美女蛇部队还不能公开,在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悲痛不已的陈小珏,还是选择了以大局为重,默默祈祷后,她向队伍下达了离开的命令。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走,可望着头也不回向车子奔去的陈小珏,其他队员又能怎样呢?
沉默片刻,美女蛇2号强忍心中悲痛,低声道:“走吧,警察会救教官的,我们留下也帮不上忙,唉,教官,保重……”
2号说着,冲着丁阳所在位置行了一个军礼,而后一路哭着跑开。
其他队员,在默默互视中,只好有样学样地行了军礼,而后跟在2号身后,匆匆离去。
数分钟后,美女蛇部队驶来的那几辆车,一辆接一辆地黑着灯沿着厂区道路迂回着向大门方向驶去,依靠林立的建筑物和高大的设备,躲避着警方的视线,静待警方的车队驶入后,这才悄悄离去。
警车呼啸着冲入厂区,可当手持武器推开车门下地之际,那些终年奋战在刑侦一线的警察们,却被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和现场的肃杀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下命令勘察现场,警察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
“何队,这有个人,还活着。”
“哦,是谁?”
“是那个叫丁阳的,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情况不太妙。”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
带队的警官是何大队长,他原本负责跟踪陈小珏,谁知半路上被陈小珏察觉,一不留神,竟被陈小珏甩了。花了近半个小时才一路寻到这里,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丁阳也在这里。
丁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发什么了什么事?这些都是何大队长迫切想知道的。可是看着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呼吸时有时无的丁阳,何大队长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那些事情,远远不及丁阳的生命重要。
就在何大队长盼望救护车快点来到时,一辆车顶闪着灯一路狂响着喇叭的救护车却如从天降冲进了厂区。他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就算从最近的医院出发,也要半个小时才到这里,怎么救护车这么快就出现了呢?
何大队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哪个医院的?”
一个医生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们是市中心医院的,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求助电话,就火速赶过来了。”
“市中心医院?半个小时前?”何大队长心中疑窦重重,可看着医生忙着救助昏迷不醒的丁阳,又不便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好一会儿才逮着机会,又追问道,“给你们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
医生奇道:“咦,不是你们打的电话吗?”,
何大队长更加奇了,道:“我们打的电话,不可能呀,电话刚打了三分钟。”
医生没好气地道:“那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管救人。”
医生说完,便开始将经过初步救治后的丁阳往担架车抬。
何大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就这么看着丁阳被抬到救护车上,他又一万个不放心,忍不住又道:“喂,医生,他还有救吗?”
医生拉着脸道:“警察同志,只要你不再拦着我们,我可以向你打保票,丁阳决对死不了,这总可以了吧?”
何大队长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医生七手八脚地将丁阳架到车上,救护车拉着响笛掉了个头后,向厂区大门驶去,心里感觉怪怪的,那个医生自始至终也没跟他照面,而那个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何队,你们认识呀?”
“认识个屁。”
“那就奇怪了,不认识,那医生怎么知道病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警察,不识趣地凑过来,低声嘟囔了声。
何大队随即像火烧屁股地跳了起来,总算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何大队长的脸色在瞬间平息,望着已经驶远的救护车,自顾自地点着头,喃喃自语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不就是在局里挂职的张正吗?莫非他也是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