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弹的成分,全部取材于黑虎藏身的建筑物中,那本是化工厂用来存储原材料用的库房。丁阳为了能让每个烟雾弹都发挥效用,还特意做了试验,虽然效果比不上正规制品,但也足以让他满意。
好在那四只简易烟雾弹没有辜负制造它们的主人,在引线燃烧时施展的热效用下,几种化学原料发生了反应,顷刻间浓重的烟雾从罐口喷涌而出,立时,冷却塔顶部消失在了烟雾中。
丁阳胸中憋了一口闷气,可三思之后,他决定放弃冒险。
机会,对于丁阳来说可能只有一次,但那同样是在拿生命冒险。
丁阳不怕死,可在豺狗的仇没有报之前,他不能死也不想死,所以丁阳选择了退却。在将手里的三八大盖搁在半人多高的女儿墙上并稍稍露出一点后,烟雾中屏住呼吸的丁阳开始向爬梯蹿过去。
丁阳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赌对手是时刻留意烟雾腾腾的冷却塔还是选择扼守唯一的退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敌方狙击手同样是在冒险,但选择前者,也并非没有危险,谁抢先一步锁定对手,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幸运的是,丁阳遇到了一个谨慎的对手。
一切缘于对手的谨慎,或是丁阳故布疑阵将枪留在冷却塔上,沿着冷却塔表面向空中腾升的气流,让那支枪显现在敌方狙击手瞄准镜中,让他以为丁阳正对他进行瞄准。出于先下手为强的心理,他以枪为目标进行了瞄准,并扣动了扳机。
“砰……”
三八大盖,在穿甲弹面前不堪一击,炸成了碎片。
望着飞落飘散烟雾中的断枪,敌方狙击手暗道不妙,这才知中了丁阳的计,忙掉转枪口,依靠瞄准镜的夜视功能,在冷却塔上寻找丁阳的踪迹,很快便寻觅到了正沿着爬梯快速下落的丁阳。
敌方狙击手,确是久经训练的杀手,在最短的时间内便锁定了丁阳,扣动了扳机。
可是,令敌方狙击手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瞄准镜中的丁阳,却做了个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动作,纵身从四五米高的梯子上跃下,在地上打了个滚后,消失在冷却塔后面。
子弹从身旁呼啸而去,丁阳暗道侥幸,若非对狙击手这个行当有很深的了解,他也不会算到短短数秒可能发生的事情,更不会在最后时刻选择跳下梯子,看似合理的背后,却蕴含着太多太多的血和泪。
隐约听到敌方狙击手气急败坏的咒骂声,还有他催促枪手包围的呵斥,丁阳心中冷笑,整个化工厂的地形都已印在他的脑中。既然狙击失败,那就将这里当成丛林好了,看谁能笑到最后。
丁阳决定打一场阵地战,逐一将敌人消灭在这片钢铁丛林中。
剩余的枪手们,似乎非常害怕狙击手,在他的咒骂声中,三三两两地从藏身之处出来,手里举着枪,做着各种花哨的动作,可等他们磨磨蹭蹭地来到冷却塔时,丁阳早已消失在了林立如蛛网般的管道中。
面对枪手们的无能,敌方狙击手脾气越发暴躁,不时出声喝骂。
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由于语言不通枪手们根本听不懂狙击手在嚷什么。再者他们早已被吓破了胆,望着如丛林般的生产区,哪敢越雷池一步,便跟狙击手胡乱比画着,想溜之大吉。
丁阳并没有走太远,他躲在一根管道后面,密切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正在寻找出手时机时,大路方向突然有车灯闪过,几辆高速行驶的车辆,一路狂飙着驶近化工厂,并最终驶进了厂区。
没有警车鸣笛时刺耳的声音,显然来人不是警察,而丁阳也不希望警方来,一来他们的到来会让复仇计划彻底失败,二来敌方狙击手还活着,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能将枪手们一网打尽,也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速之客突然现身,丁阳心中暗惊,犹豫不决的枪手们也摸不着头脑,忙躲藏起来。狙击手不明就里,而他的呵斥也没有人听从,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静观其变,抱着枪躲在一个水泥台子后面。
车辆驶入后,并没有没头没脑地杀将过来,而是选择在有建筑物掩护的地方将车停下。车停熄火,车灯随即熄灭,车门打开,从每辆车上不分先后地跃出数条人影,一声不响地消失在厂区。
距离太远,即使天上有星月,丁阳还是没能看清来者何人。不过,从对方隐匿行踪和快速反应来看,似乎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人或是警察,很有可能是闻讯而至的武警或是快速反应的部队。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丁阳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现在不是孤军奋战,忧的是“友军”还不清楚对手实力如何,如果贸然接战的话,死伤在所难免。此外,杀死敌方狙击手是纯粹的私人恩怨,丁阳不想假手于人。
远远地看到那些行踪诡秘的身影正试图向这边接近过来,丁阳有些担心,这些人显然还不知道枪手中间隐藏着一个毫无人性的杀手。权衡之后,他做出了选择,从藏身的地方跃出,向离得最近的枪手摸过去。
丁阳无法观察到那些不请自来的访客是谁,但隐藏暗处的狙击手,却通过瞄准镜看到了一切。那些人影身材较为单薄,但行动迅速,手中所持武器以及身上所穿黑色紧身作战服,都向他发出危险的讯号,这些人来者不善。
狙击手随即做出决定,那就是狙击这些不速之客。
“砰……”
就在狙击手瞄准快速运动中的身影准备雷霆一击时,身后却突然有枪声响起。
枪声乍起,所有人本能地寻找掩体躲藏,那些来历不明的黑影自然也不例外,身在瞄准镜中的那人,同样也做出了相应的动作,消失在一片半人多高的冬青树下。
枪声是丁阳弄出来的,他趁枪手们注意力有所转移,鬼魅般渗透过去,无声无息中将一个枪手结果了,用缴获的枪果断地向附近的枪手们射击,在让枪手们疲于奔命之际,也打乱了狙击手的阵脚。
枪手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玩命地向丁阳藏身之所开枪射击,枪声大作。
黑暗中谁也看不到准,但开枪后枪口的喷焰,却让人一目了然。丁阳在转移地点时,寻找时机果断开枪,虽没有将枪手当场击毙,却将两人击伤,中枪后的枪手惨号不已,让现场平添了几分杀意。
“夜鹰……”
枪声中,废弃的化工厂中突然响起了扩音喇叭的声响。那声音极具穿透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止了射击,神情紧张地四下打量。
“黑虎?”
丁阳心中一惊,但很快便镇静下来。
不过,丁阳也在暗自焦虑,因为黑虎声音急促,喘息不止,一听便知他受伤不轻。
“……枪声不止,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很好,你说到做到,我佩服你。唉,对不起,我要走了,可惜的是,老八那个杂种没来,不然,就算跟他同归于尽,我也愿意,咳……答应我,如果有可能,帮我宰了那个杂种。”
望着头顶上的星空,聆听着黑虎无助的声音,丁阳心如刀割,可他此时却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救助黑虎,只能是含泪点了下头,喃喃自语道:“黑虎,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的。”
“我多想跟你一起战斗,把那帮兔崽子们都干掉,遗憾的是,我没有这个机会了。好在你有,是兄弟的话,就帮我多杀几个,好了,就到这吧,我会为你打开厂区的灯光,就当这是一场狂欢好了,再见,兄弟……”
低沉的声音,就那样渐行渐远,可是留给丁阳的却是无以复加的沉重,仿佛又听到了山猫离别时的寄语,泪水夺眶而出,似乎是在瞬间,胸中又溢满激情万丈。为了死去的豺狗,为了有可能步其后尘的黑虎,无论如何,他也要继续下去。
少顷,远处,一盏灯光亮了起来,又是一盏……不一会儿,游走的灯光便像是一片涌动中的海潮,从远处飞快地涌来。转瞬间,厂区沐浴在如梦如幻的灯光中,就在那片光影波及到每个角落时,一个人影快如闪电般从藏身之所跃出。
“1号,是教官。”
“教官?火力掩护……”
“哒哒……”
枪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奔跑中的丁阳。
枪手们终于有机会见证从始至终未曾露面却已重创他们的对手。
可让枪手们想不到的是,躲藏在暗处的对手,不是警察也不是成群结队的同道中人。他们无一例外地将丁阳当成了自己宣泄愤怒与恐惧的目标。
枪手们疯狂的举动,在快意恩仇的同时,亦将自己推向危险边缘。
美女蛇部队,如何肯让丁阳当着自己的面,死在枪手的枪口下,一声令下,她们飞快地搜寻着敌人的踪迹,锁定目标并果断开枪射击。
密集的枪声,粉碎了枪手们最后的疯狂,在美女蛇部队精准的射击下,不时响起枪手临死前的惨叫声,而奔跑中的丁阳却有如神助般穿越了火线,一个虎跃扑落进半人多高的冬青树中。
“教官,你没事吧?”
“趴下,有狙击手……”
“噗……”
一个人影,见丁阳摔倒在地,情急之下,便想去察看丁阳有没有受伤。
眼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扑落时被冬青树撞了下后又跌落在地,眼冒金星的丁阳,不禁大惊失色,不及多想,伸手便将那人抓住往怀中一带,而后在那人的重压下扑倒在枝枝丛生的冬青树丛中。
这时,子弹破空时尖锐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
“轰……”
落空的子弹,似乎根本未受洞穿冬青树干的阻碍,径直射向不远处的水泥立柱,一声巨响,水泥立桩先是被炸出一个缺口,紧接着爆炸的余波又使无数细碎的裂纹瞬间爬满半米方圆,如沙般滑落,露出里面的拇指粗细的钢筋。
“小珏!小珏……”
刹那间的惊愕后,丁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轻摇压在身上的人,可让他无法接受的却是,他的努力没有任何形式的回应,声音,动作,甚至是呼吸心跳也感觉不到。瞬间,心中的失落感,令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