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辉再次来到茶寮里,倾离异常热情的给他泡制了自己的藏品,平日里舍不得用。
“平日里看你冷情,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为了打听秦小蝶的事情吧?”斩辉一语言中。
倾离殷勤的给斩辉添茶水,心思被拆穿,她也就不遮遮掩掩,“知道我的心思就赶紧告诉我吧。”
斩辉放下茶杯,故意折磨倾离,他戏谑的瞥了倾离焦急的模样,这才慢悠悠的说,“刀山地狱一万年。”
闻言,倾离一颤,她似乎能够看到秦小蝶****着身体在满是利刃的刀山上爬行的模样。约莫,爬到刀山上已经血肉模糊了。“杀牲者应有的惩罚。”倾离说的平静,其实还是挺可怜秦小蝶的,她明明就是受害者,陈笙才是最该受到报应的人。
“其实只有两千年啦。”斩辉把杯子推到秦小蝶的面前,霸道的让她添茶。
倾离蹙眉,有些不解,“对于杀害百余人的厉鬼,这个惩罚似乎太……轻了。”
斩辉翘起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算她好狗命。知道文曲星吗?”
“知道啊,民间不是有过这样一个说法吗?状元之才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倾离自然知道这个传说是假的。天上只有一颗文曲星,可是科举每三年一次,文曲星拼命的投胎都赶不上啊。
“不巧的是,这一次真的有一位文曲星下凡,当上了状元。”斩辉风淡风清的态度,让倾离疑惑,文曲星的下凡和秦小蝶减刑有什么关系?
倾离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斩辉继续说,“这位文曲星啊,中了状元却没有入朝为官,反而出家了。”
“沈路。”倾离尖叫了起来,“他居然出家了!!”苍天啊,人家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没想到他高中状元之后竟然能洒脱的舍去功名遁入空门!这样的举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沈路从青业的口中得知了秦小蝶的罪行,在连日来与秦小蝶的交往之中,沈路相信秦小蝶并不是青业口中的厉鬼。后来几经打听,知道了陈笙对秦小蝶的所作所为。他想要找到秦小蝶安慰她,可是秦小蝶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为了减轻秦小蝶的刑罚,沈路放弃十年寒窗得来的功名,出家为僧,只为秦小蝶祈福,他广施恩惠,积德行善,但却在死后把所有的福报都用来为秦小蝶恕罪。
“还真有这样的人啊?”倾离感慨。
“怎么?羡慕沈路?”斩辉神色专注的盯着倾离,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惊慌的表情。
倾离的模样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摇了摇头,纤手覆在茶壶上,伴随着流水,她微笑着说,“我只是有些遗憾。如果秦小蝶和沈路可以跳过陈笙相识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悲惨了?”别人的故事如此感天动地,在她眼中看着却也只是一个故事,那么她和他的故事,别人是如何看待,如何传说的呢?
“缘分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如果没有遇见陈笙那个人渣,没被逼成厉鬼,又怎么会在百年后遇见沈路?就像,如果你不认识那个让你三魂七魄只剩一魄的混蛋,也就不会和我相遇了。”斩辉不知羞耻的侃侃而说。
倾离绷着个脸,没好气的反问,“你这是在调戏我吗?你愿意为了我把自己积累的福报都给我吗?”
“不愿意。”斩辉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这壶茶喝了就给我滚吧。”倾离站起来双手叉腰凶悍的说。
需要用到福报的时候那意味着倾离要去投胎了,斩辉不愿意看倾离离开。倾离现在能过着如此平和的日子,真的太不容易了,被三界除名,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她每天都坐在三途川边上,什么都不做,不会哭也不会笑,直到某一天她突然开窍了,离开了三途川,在诡语巷定居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三千年。
“记得你来到地府的那一天,三途川两岸的曼珠沙华也开出了白色的花朵。”斩辉感慨。那天三途川河畔出现了一道连接到诛仙台的白光,白光散去,倾离奄奄一息的躺在白色的曼珠沙华之上,那可怜的模样让斩辉回想起来还十分的心疼。
倾离浅笑,“你的记性还真好,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倾离总是想要忘记当年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太痛苦了,她本能的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愉快。
“那你嫁给我吧。”斩辉痞子般的玩笑说。
倾离不悦的起身,拿起小火炉中的茶壶打开盖子对斩辉威胁说,“没头没脑的说这些?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用开水烫死你。”
“你忘记了?”斩辉假装惊讶,“我们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再死一次的话就魂飞魄散了。”
“那我也告诉你,就算我三魂七魄只剩一魄,但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倾离笑得格外灿烂,但语气却满是阴狠和决绝。
“你看看,你根本就没有忘记他。”斩辉起身离去,他的背影染上了些许落寞。无论等多久,她都无法忘记那个人,真搞不懂,那个人伤她那么深,为什么不忘了!?
看着斩辉离去,倾离喃喃自语道,“我也想忘记他啊。可我就是个小气的人,容不得别人欠我任何东西。他欠我的未来还没有实现呢。”三千多年前的承诺,还记得做什么?任谁都知道那承诺已经没有办法兑现了。
倾离安静的收拾着桌子上的茶具,一条破旧的抹布在斑驳的梨花木桌上来回的擦拭,把抹布给擦得发烫了她也没回过神来。她渐渐的发呆,往事不断的浮现,压抑得难受极了。
“请问,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突然的男声让倾离回过神来。
一身着翠色衣服的男子撩开茶寮的帘子,怯生生的走了进去。端详男子的面容,肤色皙白书生模样,不过他器宇轩昂,周遭散发着一股淡青色的灵气。
“请便。”倾离平静的说完,端着收拾好的茶具到一边烫洗。
不多时,倾离端出了一杯清茶,放在男子的面前。
“谢谢。”男子礼貌的以食指叩了叩桌子。轻轻的嘬了一口清茶,男子惊喜的问,“怎么有竹子的香味?”
倾离擦拭着手上的水,走到了男子的面前,“这只是寻常的铁观音,不过烘焙之后就锁在竹筒里了。你身上也有竹子的清香,我想你一定很喜欢竹子的味道。”
“是啊,我就是死在竹林里的。”男子平静的说,似乎死掉的不是自己而死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