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孩子是龙种,京城派出的人执意要把他带回宫中。预料之外的是,一向温顺的女人却在此时狂性大发似的对那些官员破口大骂,说自己不会把孩子给他们这种人,叫他们趁早死了心。可是就在他们身份曝光的那一刻,危险也在悄然接近。你也知道,自古宫闱之中多纷争,无缘无故多了这么个皇子,忌讳的人当然要除之而后快。”
听到这里,霍紫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朱启的口吻听来轻描淡写,他的脸却因痛苦而狰狞着。
“就在前来追杀这对母子的人来到时,女人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惧怕,表情坚决地似一个战士。因为在这之前她已把孩子托付给好心人,冀望能带着稚儿逃脱。面对众多凶神恶煞,女人没有反抗亦无退缩,任凭无情的刀穿透肚腹,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至少可以为那可怜的孩子争取最后一点逃跑的时间。”朱启的嗓音因心底翻涌的悲痛而带丝哽咽。
霍紫兰呆呆地站在原地,笨拙地不知该怎么去安慰那颗悲怆的心。
朱启停下了陈述,她知道他的故事还未完,显然他不愿意再讲下去。
过了良久,也许是因为积沉在心底的痛吐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悲伤的情绪渐渐远离,男人的表情淡然多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转身踱到霍紫兰眼前,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样。
末了,他的嘴微启,对着看起来有些紧张的霍紫兰说,“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本王信任你。这件事是连李家兄弟都不知道的。但是如有一天你辜负了本王的信任,我绝对会亲手毁了你……”
霍紫兰很诧异前一刻还呈显忧伤气质的男人下一秒竟会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威胁也就算了,怪就怪他还用如此云淡风轻地语气对她说这么阴狠的话。
直觉地,她想问他,“朱启,你到底是谁?”
朱启失笑,“我就是我啊。”
“可是这么多种风貌,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霍紫兰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即便是傻她还是问出口了。因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真实的他。
闻言朱启一僵,表情瞬间转为冷寒,“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别忘了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罢了。”说罢朝下山的方向扬长而去。
霍紫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那个鸭霸又不讲理的靖王爷。
是她想太多了吧?
慢吞吞地走到山下,看见朱启和马儿已经等在那了。
紫兰不解,马儿不是跑掉了吗?怎么这会好端端地等在那?
想归想,面对一脸不善的朱启,她并没有问出口。暗自思忖还是少开口为妙,以免狮子发飙了,乱咬一通。
两人一路无语地回到了靖王府,将马交给马童便直奔东苑。远远地就看见在东苑前踱来踱去的李智。
朱启上前叫了一声,“李智,发生什么事了吗?”其实不用问也能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一二,能叫李智这么愁眉不展,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其难搞的事。
朱启的料事如神再次发挥了作用,果然是来了个超级难搞的老家伙,才会叫“智多星”李智都不禁感冒不已。
李智见朱启回来,立刻趋身向前,“爷,你可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朱启微挑眉,不急不徐地道,“急什么?本王还真好奇能叫你急成这样会是怎样的大事。”
李智不置可否地翻翻眼睛,“爷,不是事,是人。”
“哦?是谁?”
“您的岳父大人。”答案揭晓,果然连李智都搞不定的人绝非善类。
听闻此言,朱启并没有表露出欣喜亦或不悦的表情,泰然地仍似往常。
轻瞟一眼已急出涔涔冷汗的手下,朱启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说本王不在。”说罢就要转身离开东苑。
李智忙叫住朱启,“爷,您不能这样啊,您可知道属下今天一整天都被那个老怪物荼毒地只差没饮剑自刎了,您不能抛下属下不管啊。”
对手下的怏怏“哭诉”置若未闻,朱启脚下坚定地走往出府的路。
“贤胥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啊?”威严肃穆的声音自东苑传出。
朱启脚下一顿,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转过头睨视已鬓白的男人。
没有过多的热络亦或欢迎之意,朱启神色淡然地朝着男人微一颔首,道,“原来是宰相大人光临本王府邸了,失敬失敬。这个李智竟然没告诉本王这等重要的事。”
脸不红气不喘地将罪责轻易转移,朱启的脸上丝毫未现愧意。
无故背了黑锅的李智也只能效仿哑巴,将黄连硬吞下去了。
当朝宰相陈谨假笑两声,貌似不在意地说,“没事,下人嘛,总有失职的时候。倒是贤胥你刚一回来又要出去所为何事啊?”
朱启俊眉微扬,冷声道,“也没什么,一点私事,不足挂齿。既然宰相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到王府,朱启当然要以待客为优先了。”
如此冠冕堂皇的谎话也只有朱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听得一旁的霍紫兰不知该做何反应,李智亦然。
又与陈瑾寒暄了几句,朱启便厉声命令一旁的李智和霍紫兰,“传令下去,在北苑为陈宰相设宴,派人告知王妃陈宰相已来的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李智接令欲转身而走的时候,看见一旁发呆的霍紫兰,不由分说拽住她的胳膊就走。
“你拉着我干什么?”霍紫兰不悦地瞪着李智。
“你留下来干什么?”李智不以为然地继续拉着她走。
“什么干什么,我是王爷的婢女,不留在王爷身边怎么行?”
“呦,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婢女了,我还以为你能清高到几时呢。不过即使身为王爷的贴身婢女,这会我劝你还是远离硝烟战场,以免被炮火波及。”
霍紫兰不解地挑眉看他,却只得来他模棱两可的答案。
“相信我,你会为今天的事感谢我的。”
李智对着霍紫兰俏皮地眨了一下眼便匆匆向北苑跑去,陈宰相都来半天了,他现在才去通知王妃,不知会不会被那只母老虎剥了皮。
同一时间,东苑里的气氛诡异地令人发指。
当朝宰相陈瑾神色不甚愉快地看着朱启,似有很多不满要说。
与他的紧绷相比,朱启一派轻松,自顾地喝着上好龙井,还不时因茶的清香发出感叹声。
对峙了许久,陈瑾终于沉不住气地先行开口,“老夫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想必贤胥也能猜到一二吧?”
朱启状似不解地轻锁眉头,“本王如何得知陈宰相心中所想?”
听到他的称呼,陈瑾脸上有一丝不快,“贤胥与小女成亲月余,为何迟迟不肯改口称呼老夫一声岳父?”
朱启冷哼一声。
“容我提醒你,与陈婉君成亲并非我本意,从某种程度上说,本王是被逼无奈才会娶了陈婉君。”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他叫他岳父,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瑾的老脸上浮现窘然,的确是自己未经当事人同意便向圣上求来了这桩联姻,可是他好歹也是一朝宰相,他的女儿更是人中之凤,博学之余还多才多艺,样貌更是不在话下,他朱启有必要说的那么委屈吗?
“无论以前怎样,现在你已与小女成就百年之好,何不放下成见,多多培养感情,他日必成人间佳话。”难得陈瑾放下官腔,心平气和地与朱启说话,后者却仍是一脸平静无波,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为何。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两人都闭口不言。
不一会,突然一声娇脆的叫唤声传来,然后是一个蝴蝶般奔进书房的娇人儿。
陈婉君娇声叫唤长者,“爹,您怎会来?”
朱启在心里嗤哼一声,他怎会来她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陈瑾一向冷肃的老脸因看见女儿而稍缓了线条,“当然是来看你过得怎么样?再不来,我都要被你娘念死了。”
陈婉君娇笑一声,“娘就是这样爱操心,不过爹来的正是时候,女儿刚刚还念叨您二老呢。”
陈瑾哈哈一笑,突然话锋一转,“嗯,婉君,进来怎不给你夫君行礼啊?”
陈婉君斜撇一眼朱启,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连我这个人都不在乎了,行不行礼又能怎样?”
闻言,陈瑾直觉汗颜,这个宝贝女儿是被他们夫妇惯坏了,才会嫁进夫家仍是一副娇蛮的样子。
板起脸,当着朱启的面训斥陈婉君,“你太放肆了,贤胥怎么说也是王爷,你这么胡闹叫他如何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
无故被训斥的陈婉君不悦地崛起嘴,“那他就可以叫我颜面无存吗?那样冷漠地叫侍卫把我架出去,还关禁闭,我的威信又在哪?”
“真有此事?”,其实前因后果陈瑾早在女儿的书信中了解到了,现在也不过是想看看朱启的反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