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去过书房,见你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地上昏昏欲睡,就把你扶了起来又送你回房,就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你干嘛还遮遮掩掩的?”他还是不信事情会有她说的这么简单,霍紫兰太单纯,一个不安的眼神就已经把她出卖了。
“我是怕折损你王爷的威名。毕竟堂堂的靖王爷那么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地上,说出去怕会笑掉人家的大牙。”霍紫兰冷讽道。
“这点小事还不足以对本王造成什么影响,而且所谓的威名声誉也不过是一些虚无罢了,之于本王来说毫无意义可言。所以,如果你想去大肆宣扬这件事也无妨,本王无所谓。”
霍紫兰撇撇嘴,你没所谓我却有,昨晚之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却在她的心里烙上了永难磨灭的痕迹。偷偷在心里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算被她个蒙混过去了。
看来他对昨晚的事真地没有一点记忆,心底莫名涌上失落的情绪,紫兰不解,他没记忆,她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朱启想起昨晚喝酒之事,眸渐渐地冷了下来。他还是做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用?身负王爷将军之名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无能之辈。对某些在意之事还是会力不从心。
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站在眼前的霍紫兰沉声说,“想知道我昨晚为何喝酒吗?”
霍紫兰知道她应该摇头的,她不想被他误解自己对他有关心,可是本应左右摇动的头部却自行改了方向,变成上下晃动。
在她为刚刚的点头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他低沉地嗓音幽幽传来,“想知道就随我来。”然后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被强拉着往外走的霍紫兰并未加以挣脱,反倒是为手上传来的热度乱了分寸。
她明明该拒绝与他同行的,却偏偏因为某种程度上的肌肤相亲,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大脑严重当机,想必短时间内都不能回复思考功能。除此之外,周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上一点力,好像得了重病一样。
两人走出祁阳斋,正碰上端着早餐的金玲。
朱启匆匆地交代一句,“本王出去一下”,便拉着霍紫兰继续往外走。
金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牵着的手,还有并肩疾走的背影,脸上出现惊怒纠结的复杂表情。
王爷从未与府中女子如此接近过,她可以断定,在王爷心里,霍紫兰是不同的。这个认知让她觉得惶恐难安。
霍紫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看来她得对她“另眼相看”了。
朱启拉着霍紫兰疾步来到马厩,只吹了声口哨就有一匹纯黑色的马从栅栏里跑了出来。
即便是第一次看到马的霍紫兰还是能第一眼就分辨出这匹马绝非一般。单看眼神就能感受到与它的主人相辉映的霸气,没来由的,霍紫兰就是这么觉得。
朱启率先跃上马,伸出右手想助她上马。
问题来了,霍紫兰挑眉不赞同地说,“为什么我要与你共乘一骥?”
朱启不以为忤地轻撇唇,“你会骑马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凡事总有第一次不是吗?”倔强地仍无视他伸出的手,她霍紫兰可是现代新新人类,凡事讲求独立自主,讨厌依附男人那一套。
朱启耸耸肩,“如果你想当然可以,但是容我提醒我,我的坐骑脾气有些怪,只要让它跑起来,不到目的地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而且依我的经验,没有马能及得上它的速度。换言之,没有人为你带路,你确定不会迷路吗?”
朱启轻描淡写的语调叫霍紫兰不悦地蹙起秀眉,这个鸭霸的男人真是过分。
气归气,她还是乖乖地交出了手,任他将她拉上马,向远方奔驰而去。没办法,在人家的地盘,还是本分点比较好,不然受苦的只有她自己。
马儿尽情地驰骋,呼啸于耳边的风吹得耳朵有些痒,可能是马儿速度太快了,不知什么时候,霍紫兰的双手紧紧环住前面男人的腰,拿他当安全带使用。
虽是第一次骑马,霍紫兰发现她爱死了这种驰骋于风中的感觉。但是如果她是那个手握马缰的人,想必感觉会更甚于现在的。
偷偷地在心里做了决定,找一天,她一定要自己尝试一下所谓的马上的主控权。
马儿足足驰骋了半个时辰才渐渐缓下了速度。霍紫兰睁开因躲避风沙而闭上的双眼,这是哪里,北京城内还有会这种地方?
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马儿突然停了下来,朱启自行下了马,向眼前的山林走去。
被留在马上的霍紫兰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她是该下马呢还是继续留在马上?
瞬间做了决定,她才不要呆在马上,谁知这匹马会不会向他主人那样鸭霸,一个不爽将她甩落在地。
可是转念一想,如何下马又成了问题。朱启那可恶的男人就这么把她扔下了,还真是……
剩下的话还来不及想就感受到了身下马儿的躁动,它好像开始不耐烦了。
情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右脚自身前向左划过,然后一跃而下,安全地降落在地。末了,霍紫兰满意地扬起嘴角,为自己未曾退化的身手而得意。
看着眼前“俊朗不凡”的马儿,对于第一次看马的霍紫兰来说,实在喜欢地紧,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朝着马屁股拍了一下,黑马似有些慌张地跑了开来,一会就不见了影。
霍紫兰直觉自己惹了事,堂皇之下小跑步去找朱启。
荒无人烟的山林中,春风徐徐,树影摇曳,仔细听,还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霍紫兰径直往山上走却迟迟没见到早她一步上山的朱启。正觉奇怪之时,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被树木遮去的人影。
箭步走上前,想告诉朱启马儿跑掉一事却为眼前看到的景象着实诧异半晌。
眼前霍然是一座寥寥而立的孤坟,以及跪在孤坟前的昂藏男儿。
霍紫兰突然失了声,找不到言语来形容眼前诡异难懂的景象。那么骄傲的男人竟然叩跪在一座土坟前,肩膀耸动,疑似在哭。
难以置信地走上前查看,果然看见他脸上不曾拭去的泪。
霍紫兰该笑的,毕竟眼前的男人那么恶霸地对待过她,她应该趁此机会好好糗糗他的。
可是,不知怎的,心头酸酸的,跟着鼻子也发酸,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好像过了有一世纪那么久,男人的肩膀停止了耸动,他未转头看霍紫兰,只用沙哑深沉的声音缓缓地叙述着属于他的悲伤故事:
“有一个女人生于贫苦之家,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子。本来以为她可以就这么一直平凡下去,嫁个中饱夫家,生几个胖娃娃,然后做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妇人。”
朱启两眼直视面前的墓,百感交集以至于声音有些发颤哽咽。
“其实她可以很幸福的,如果没有遇到他,那个摧毁她幸福人生的败类。”话锋一转,声音不再温柔,倒是掺杂些许恨意与鄙夷。
“那一年,喜爱游历山河的他选择了扬州,一个山美水美的人间天堂。在那里他认识了这个平凡却又美丽的女人,巧言劝哄,使得一个妙龄少女就这样掉进他精心设计的情网之中,从此万劫不复。”说到这里,他已经是痛恨地咬牙切齿。双拳攥地咔咔直响,可见他有多憎恨那个男人。
霍紫兰直挺地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积压多年,急欲将心中苦闷一次发泄出来,在这个时候,她愿意放下成见,当一个倾听者。
朱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下心中急速窜起的愤怒火苗,继续专注于他要讲的故事。
“一个月,他仅用一个月就得到了女人毫无保留的爱,然后他潇洒地离开,女人却发现她已有孕在身。闭塞保守的世风下,怎容得女子未婚有孕这种不光彩的事存在。知道女子怀孕以后,她的父母第一时间便买来了打胎药,要她除去腹中胎儿。可怜那个为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子,以为她的情郎终有一日会再回到她身边,所以坚持要留住胎儿。几番波折之下,孩子留住了,她却被家里驱逐了出来。”
“生下了孩子,为了母子两人的生计,女人只能靠为富家夫人小姐做一些刺绣来维持生活。就这样,虽穷苦,日子也算平顺。可是在这个孩子十岁那年,家中突然来了很多达官显贵之人,对那个十岁孩子行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到此时,女人才知道曾经与她有一段情甚至在她肚子里留下种的男人是谁?说到这里,你也猜到了吧?”
朱启微转头看了霍紫兰一眼,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也许是已经预想到故事中的女人注定要以悲剧收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