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脸上的惆怅忽然被兴奋的诉说所取代,是的,他们太了解对方了,如果没有事业上的目标和成就感,这样的人生即使被爱情重重包围,也不会幸福的。然而就这样分别吗?也许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刻了,南茜的眼圈红了。罗依看出了南茜的忧伤,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可是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不是吗?因为我们的心灵早已融合在一起。南茜,不如我们订一个‘三年之约’吧,我们先各自去自己梦想的地方,如果三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彼此牵挂,那么,我们就在那座叹息桥上相见吧。”南茜用理解的目光望着罗依,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天是7月1日,三年以后的这一天,叹息桥将见证他们这个爱情之约。
半个月后,南茜已经身处马丘比丘古城的废墟之上了,这里的一切比她想象的更加神秘。云雾缭绕的迷城,虽然经过了多年的风吹雨打,只留下许多巨大的石头建筑的残骸,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出当年的盛况。南茜闭上双眼,她仿佛置身于几百年前那个热闹的城镇,看见了熙熙攘攘的印第安人在喧闹的集市上用古老的以物交易的方式交流。
南茜留下了满足的眼泪,此时此刻的她多么希望罗依在身边和她一起分享这一切啊!然而这里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漂泊无定的路途也无法用书信联系,她只好将思念埋藏在心里。转眼两年已经过去了。每当南茜在黄昏的马丘比丘的废墟之上迎着斜风细雨穿行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另一个埋头于埃及沙漠中那个细长的身影,“那里该是金色的晨光洒在金字塔顶上的时候了吧?”
随着约定之期的渐渐临近,南茜的心一天天紧张起来。那一天我们真的会相遇吗?她常常问自己。她知道野外考察是一项漂泊不定的工作,时时刻刻都会有意外发生,万一他赶不回来呢?万一我迟到了呢?要是上天注定我们不会在一起呢?
一天,南茜在印第安部落的集市上行走,忽然她的目光被路边小摊边的一串花彩石吸引了,那是一种上古时代的合成品,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买一串吧,姑娘:”卖彩石的印第安老妈妈和蔼地对她说,“在我们印第安部落里,这种彩石象征着美好的爱情,当你有了心上人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串彩石送给他。即使你一言不发,他也会明白你的心。为了不错过自己所爱的人,害羞的女孩都会用这个东西来表明心迹。”“是吗?”南茜笑着接过彩石,那些可爱的印第安女孩子和自己一样对爱情充满了羞涩和渴望啊!老妈妈接着说,“因为我们有一句古老的谚语:你可以错过一个美丽的黄昏,却不要错过一个你爱的人。”南茜忽然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对老妈妈说:“谢谢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说完便朝自己的住处奔去。
夏日的康河水依旧静悄悄地流着,叹息桥上多了一个女孩的身影。那个女孩时而看看桥下的流水和两岸的风景,时而又左右张望,好像在等人。南茜回来了。虽然距离约定之期还有一年的时间,但她已经决定要用行动来主宰自己的命运。
习惯了黄昏来叹息桥上的南茜,如今却选择了每天早上在桥上待一会儿,因为那是罗依的习惯啊,如果他哪一天从埃及回来了,没准儿会在清晨与他重逢在桥上。
日子一天一天从指间滑过,明天就是7月1日了。清晨,南茜依旧像从前一样带着那串彩石站在叹息桥上。离开的时候,她经过一群画家的身边,那串彩石不经意地滑落到地上,其中一位年轻的画家替她拾了起来。“谢谢你。”南茜感激地说。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这一年来每天都充当我的模特儿。”年轻的画家红着脸说,“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临摹这座康桥,可总感觉它缺了点什么。后来我加上桥上的行人,才觉得它焕发出了自然界的生气。人和桥本来就是一幅和谐的风景。”他拿出一大沓画稿给南茜看,“这是我最近完成的组图,取名为《康桥的晨与昏》。”
那是康桥一天之中最美丽的两个时刻:清晨和黄昏。南茜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站在桥上的模样。当她翻开另一幅黄昏画图的时候,她呆住了:桥上站着一位清瘦的男子,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那样子像极了罗依!年轻的画家在旁边解释到:“真奇怪,你来到这里一个月后,有一个男子也每天来到这座桥上,只不过是每天黄昏。你们两个人每天一早一晚来这里,所以我的画里最多的就是清晨的你和黄昏的他了。”
南茜忽然泪流满面,喃喃地说:“我知道了,他和我一样,宁可错过美丽的清晨,也不想错过自己爱的那个人。”
黄昏的康河袅袅升起了丝丝缕缕的雾,水淋淋地夹杂着栀子花的芬芳。南茜站在叹息桥上,深情地望着罗依一步步向她走来。“瞧,我们比约定的早了一天呢!”罗依微笑着说。“是啊,”南茜幸福地说,“原来康桥的清晨和黄昏都是一样的美丽。”
棉花
◎文/飞雪独樵
说到底,爱情就是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在别人身上的反映。——爱默生
没有人看好他们的婚姻,包括她的父母。
她嫁的时候,她的朋友们看她的眼睛,是嫉妒和不屑的。嫉妒,是因为迎娶她的人,是一个著名时装公司的老板;不屑,是因为财富与美貌结合的婚姻,摆明了是物质和欲望的产物。更何况,她是他的第二任太太;而她,和上一个男友分手才半年,那个人,至今还对所有人发誓一定等她回来。
10辆奔驰的迎亲队伍,一栋郊外的欧式别墅,足以证明她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24岁的青春,魔鬼身材天使面容,足以证明已经快40岁的他是一个欲望贪婪的男人。
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人都开始准备如何在她被抛弃的时候,用最适当的话语来安慰她。连她回家,母亲也会拉着她的手,流着泪祈祷上天不要那么早地伤害她。
她对所有人都不解释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情,也从来不告诉别人,他们的婚后生活究竟是如何。她对所有人都微笑着面对。有人说在微笑的背后看到了她的虚伪,有人说在微笑的背后看到了她的空虚,还有人说在微笑的背后,看到的是她不能说出来的财富背后的凄凉。
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之间,结婚已3年。
正当人们考虑3年了他们的商业爱情也该结束了的时候,报纸上赫然出现这样的消息:他的时装公司涉嫌抄袭别的公司设计而被法院勒令停业,他的所有财产都被冻结。
3个月之后,虽然法院还他清白,但是,因为拖欠账单和贷款,他的公司宣告破产。而这时,人们看到她终于又开始穿上普通的衣裳出人于菜市场。
准备看他们分手热闹的人,又开始同情她的遭遇了。好好的女孩子,卖了自己的青春之后,还没享几天福,一切就这么完了。她的事情开始成为一些家长训斥女儿不能爱慕虚荣的活例子。
她对待所有人也都还是保持微笑。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微笑背后,是对自己未来的叹息和对选择错误的掩盖。终于,人们欣喜地发现,他的身边又出现了他前妻的身影;而她,和前男友约会也被别人撞见。她这样的女人,没有钱,一定会提出离婚的。
人们等她离婚的消息等了有一年,可惜等到最后,却等到了他新公司开张的酒会。
而且,让人们惊讶的是,在酒会上,他和她、他的前妻和她的前男友一同站在主席台上。
他举着酒杯,带着泪告诉大家,公司破产之后,他不愿意耽误她,希望能离婚。可是,她拿出这三年来他给她零用的钱,并且变卖所有的首饰,变卖了房产,一共凑到了130万,让他重新创业。她的前男友和他的前妻知道消息后,都过来一起帮忙让新公司重新站起来。
她被他搂在怀抱里,脸上,依然是当初新嫁时的微笑。这时,人们不再去猜想她微笑的背后是什么了。
他们公司的时装推出了一个新品牌——棉花。服装吊牌上,有两行字:心思如棉,貌美如花。
两个人的车站
◎文/北村
恋爱就像弹钢琴,开始尚有规律可循,接下来便完全发自真心。
我居住的城市,有件奇怪的事。这两年每到情人节,便有人抱一大捧玫瑰花,等在l8路三元巷站台上,每对候车的情人都可能得到一枝玫瑰,甚至有人为这枝玫瑰而专在那里等车。
人们只知是花店受人之托来做这件事。情人节这天的玫瑰,总要10元以上一枝,送一天,花销1万,可是没人知道是谁,为什么。
我的一个学生刘力山告诉我这件事,我又在闲聊时转述给别的朋友。故事总是这样传播开来。
年底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刘力山的电话,说他抓到了大新闻,幕后的那位送花人出现了。
这是本市新开的一家临终关怀医院,环境幽雅,铺着优质的英格兰草皮,3层的小楼显得格外宁静。
刘力山说,送花人是他曾经采访过的一位款姐,在苏州做窗帘生意,开了六七家连锁店。老城区改造时,她抓住机会拓展业务,半年不到就垄断了当地的批发和零售市场。当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后就搬回老家。
刘力山说,她今年32岁。大夫说,癌细胞已经扩散,最多还有一两周的时间。我们走进病房时,心情沉重。
她深陷在白色之中。四壁的白墙和包裹着她的白被单,使她显得格外瘦小赢弱。脸色极差,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她的眼睛很大。
“我只有养父母,没其他亲人。临走,就想找个人说说。做生意这几年,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找你,是把你当朋友,别搞得像什么似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既像和我们攀谈,又仿佛自言自语。她的故事出乎我们的意料,竟如此简单:
“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除了去苏州的那几年。养父母对我很好,宠得我特别任性。大学毕业,我找了家合资企业,没服从学校分配。”
“我在大三谈了男朋友。他很普通,高中毕业就工作了,没两年因为打架被厂里开除——他打了他们厂长。他在街上晃悠,有帮兄弟跟着他。偶尔也帮他舅舅做些小生意。因为有主见,人又‘义气’,挺有号召力。”
“有一次他来学校跳舞,他的一个小弟兄偷我的包,被抓到校卫队。他出来顶,结果两人一起给送到派出所。临走时他看了我一眼,那种满不在乎又若有所思的眼神令我难忘。”
“就这么认识了。所有的人都反对,包括他的舅舅。我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我,反正我是不顾一切地爱上他了。”
“他这个人不喜欢说话,永远是一种无所谓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深爱着我。在我的坚持下,他渐渐和弟兄们疏远,不喝酒、不赌钱,甚至悄悄地读起电大课程来。其实他根本不是那块料。我太任性,后来回过头想,他当时一定很痛苦,因为他向往的是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我在公司的业务很忙,经常要加班到晚上。公司在郊外,只有18路中巴通宵往返。我在公司两年,无论刮风下雨,寒冬酷暑,下班时他都会到三元巷站台接我。‘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他总是那么说。每次车到站,我都能看到他斜侧身子、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们已经在打算结婚的事。养父母仍然反对,坚持要他找个工作。后来联系到一家商场,做仓库保管员,总算有工作了。其他的事,我们也开始忙着筹备。”
“那天又加班到很晚,9点多钟上了车,突然下起大雨来。我想,他肯定会带伞来车站的。可他没来。我在站台上等了好久。”
“后来我知道他被一辆货车撞死了,就在来车站的路上,还有十几步了。是他的错,他无视交通规则横穿马路。”
“他死的时候手中握着两把伞。他舅舅说,突然下雨,他赶回去拿伞,怕来不及,走得很急。”
她的眼圈红了。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没哭。养父母以为我傻了,一个劲儿叫我哭出来。我恍恍惚惚的,两天后才有眼泪。”
“我辞职了。没办法,每次经过那个车站,我仿佛都能看到他站在那儿,斜侧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已经习惯了在夜色中走下车梯,靠向他的怀抱。我只能提前一站下车,我受不了。后来我离开了这个城市。”
“再后来我有钱了。我总忘不了那个车站,我想祝福所有活得快乐和不怎么快乐的有情人……”
走出来的时候,我问刘力山,还想写吗?他摇摇头。我叹了口气,下一个情人节,站台上不再会有玫瑰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