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盖尔说过沉睡的大拇指的事后,只要见到盖尔,爷爷右手的大拇指就会条件反射地蜷进掌心。时间稍长一些,右手的大拇指就会麻麻地疼,得用左手帮忙才能慢慢地舒展开。久而久之,爷爷习惯成自然,时刻把右手大拇指蜷起来,也习惯了用四根指头吃饭做事。不熟悉的人还真以为爷爷的手原本就是那样的。而盖尔呢,自从听了爷爷的故事后,对第6指便特别关心爱护,冬天的时候还特意涂上一层厚厚的防裂霜,他觉得这是爱爷爷的一种表现。
一次,当爸爸妈妈把盖尔带到医院说可以切除第6指时,盖尔大声抗议:“这是我帮爷爷长的手指,怎么可以切除呢?除非爷爷的大拇指睡醒起来了。”可是,爷爷的手指5年来一直习惯蜷曲在掌心里,它已经变形萎缩,完全失去了最初的力量,重新扳直已不可能,但却使盖尔度过了幸福快乐的童年。这对爷爷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当爷爷知道盖尔拒绝切除第6指的原因后,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找来纱布,把大拇指裹住,然后告诉盖尔,他已经动了手术,手指马上就可以伸直了,盖尔的第6指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盖尔听话地随父母去了医院,手术很成功,而爷爷的大拇指虽然用纱布缠了很久,但始终无法伸展。
爷爷去世后,父母将大拇指的真相告诉了盖尔。那一刻,盖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因为沉睡的大拇指给了他完整的人生,还真真切切地告诉了他什么叫亲情。
父母的礼物
◎文/连谏
如果最亲近的人我们都无法相信,我们还怎么活下去?
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一个月后,我和妹妹去收拾他的房子。沙发旁倚着父亲的拐杖,茶几上摆着他喝到半残的茶和没有写完的字帖,还有阳光普照的阳台上因为没人打理而奄奄一息的花草……触景伤情,我们站在客厅中央,哭了。面对父亲留下的痕迹,我们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父亲在遗嘱中把财产分配得很平均,把差不多和房子等价的存款留给了妹妹,把房子和房子内的一切留给了我,因为已离婚的我带着孩子与前夫割据一套房子很不方便。
我和妹妹边掉眼泪边分头收拾,我收拾完卧室,过去帮妹妹收拾书房。在书房门口,我看见妹妹蹲在地上翻一只箱子。听见脚步声,妹妹抬眼看我,眼神复杂,说不上来的一种隔阂感。妹妹把箱子大大地打开:“爸爸有整整一箱子字画。”
父亲喜欢丹青,我们是知道的,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些字画,那些国画的宣纸有点泛黄,是年代久远的颜色。
忽然,妹妹自语般问:“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起过这些字画呢?”她有些怒气,我听出来了,像父亲故意偏心留给我才不让她知道似的。我讷讷地解释:“爸爸也没和我说过。”妹妹怏怏地看着字画,一声不吭,脸色渐渐阴霾,因为父亲在遗嘱中说得明白,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归我。
我有点尴尬,不知怎么解释她才相信,毕竟按照遗嘱画的受益人是我,我只好继续收拾书房。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妹妹走了,没跟我打招呼,看着被狠狠带上的门,我的心比被人狠狠抽了一下还难受。
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我和妹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一箱子画,像一条鸿沟隔开了我们。我知道妹妹在心里埋怨父亲偏心,也会埋怨我。
我坐在父亲的房子里哭。如果父亲地下有知,他一定宁可把这箱画扔了也不愿我们姐妹因它产生分歧,如果父亲忘记了这箱画,或者是真的偏心,我也会分给妹妹一半,绝对不会独占的。
第二天早晨,我送女儿去学校,刚锁好门,听见里面电话响,担心接了电话女儿会迟到,便没去接。上班后,同事告诉我早晨有人打电话找我找疯了,我问是谁,同事说不知道,是个女的,听口气好像很生气。我想可能是妹妹。刚想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姐,早晨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解释了一会儿,她没再说什么,犹犹豫豫着,好像有话不知该怎么说,我知道她想问画的事,我说:“是不是关于那些画?”
妹妹顿了一下:“是的,我觉得爸爸的遗嘱不公平。”
都在我意料中,“你想怎么处理?”
“我们平分。”妹妹说得干脆,我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说:“好”。我伤心的不是要被分掉一半的画,而是妹妹的迫切。难道一箱子画,抵不过30多年亲情的信任吗?
我告诉妹妹我要工作了,抽个时间,我们把那箱子画分了。听我要挂电话,妹妹急切地说:“姐姐,我们请字画鉴定专家鉴定一下那些画的价值吧。不然,我们不懂也分不公平,还有,在分那些字画前,最好把那只箱子封上。”
妹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好像担心被打断后便失去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边听边感受着心里的温度渐渐地凉下去,“好吧,你愿意怎么做都可以。”扣了电话,我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下来。
中午,妹妹在写字楼下打电话,约我去父亲的房子贴封条。封条是妹妹用电脑打出来的,上面签着她的名字按着她的指印,也给我留出来一块空白,让我签名按指印。看她忙得一丝不苟,30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她那么陌生,甚至不如一位普通街坊熟悉亲切,因为我们曾经相亲相爱到没有缝隙,来到这个世界时,父母就送给我们一份最好的礼物:我们是亲人,要相互关爱。所以,我们之间,从不在心里设防,伤害却突然间就来了,像一颗蛀牙,隐忍得我痛彻心肺。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哭,那条蛀虫在一刻不停地啃噬着我们的亲情。之后的几天很平静,妹妹偶尔给我打电话,跟我说找字画鉴定专家的事,其他都不提,好像我们的关系就靠这箱子字画来维持了。
周五晚上,妹妹说她已经联系到字画鉴定专家吴先生,我们明天一起把画送过去。把字画抬到吴先生的工作室时,我真的希望这箱字画根本不曾存在过,我们多年的亲情,从发现它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毁掉,它无情地掀开了人性中自私的一面:我们的亲情不过是建在沙滩上的一栋华美大厦,正在利益分配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那些泛黄的字画摆满了工作台。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吴先生放下放大镜和手里的参照资料,告诉我们把画收起来。妹妹小心地问:“能不能麻烦您大体说说每张字画的市场价值?”吴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这些字画是临摹赝品,没有市场价值,不过,挂在客厅里做装饰倒还不错。”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松弛了下来,好像终于澄清了父亲没有偏心,也澄清了自己并没有与父亲事先商量好瞒着妹妹的事实。
妹妹一张张地翻那些画:“怎么可能?”我拉了拉她的手,说我们走吧。抬着字画回父亲的房子,妹妹的脸很红,有点惭愧的样子。在父亲的书房,我把字画平分成两份,给妹妹一份,她不要,我塞到她怀里,然后告诉她:“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礼物,他留给我们的爱都是一样的,留着做纪念吧。”
妹妹跟我说“对不起”时声音很小,我们手拉手,坐在父亲的房间里掉眼泪。我想,我们哭,跟知道这些字画值不值钱没关系,更大的伤心是:我们都看见了那颗生长在彼此心中的蛀牙,它伤害了我们多年相亲相爱的感情,而我们,不知怎样才能拔掉它。
我们都没再提那些不快的往事,我们还有漫长的人生,可以相互扶持相互关爱。那颗蛀牙,总会被亲情软化,然后,被岁月掩埋。
因为,我们拥有世间最好的礼物:我们是亲人。跪下来,叫一声娘
◎文/明飞龙
母子之情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情感。
国庆节学校放假7天,热恋中的女友忽然提出来,要和我一起回一趟老家,见一见我的父母,我顿时变得惶恐不安。
从踏上列车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告诉女友自己家庭的真实情况。看到头一次出远门的她是那样的意趣盎然,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
经过一夜颠簸,火车停靠在古城邯郸。我们又转乘汽车,坐了将近6个小时,才回到我的家乡——一个偏远的山区小城。此时,灰头土脸的女友已经累极了,靠在我身上,勉强笑了笑,问:“咱们到家了吧?”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嗫嚅着:“不,还要转车。”
女友很奇怪:“你的父母不是在县委工作吗?”
“可是……可是……”我的脸烫得厉害:“他们都住在乡下。”
“那上下班多不方便呀!”
单纯的女孩没有多想,又说:“不过,这样也好,乡下空气新鲜,我还没去过乡下呢。”
我有些苦涩地叹了口气,拉着她,上了一辆开往乡下的破旧的公交车。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但迟迟没有开走的意思,在零乱肮脏的车站里很慢地兜圈儿。女友百无聊赖,不停地左顾右盼着,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报纸杂志,谁看报纸杂志……”
“喂,有《当代青年》吗?”女友推开窗,向外喊。
“有!有!”那个中年妇女急忙向这边跑。她满脸油汗,皮肤黑红,一身沾满灰尘的衣服已辨不出本来的颜色。
我立刻惊叫一声“啊……”旋即弯下腰,用手遮住脸,躲在女友的背后。
女友挑出一份《当代青年》,从车窗里递出钱,但中年妇女却不接,她脸上堆满了卑微的笑,说:“5元一份。”
“可是,这本书的定价是4.5元。”
“姑娘,我在车站里卖书,是要交管理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