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你？两年前信你从怀清山南追到怀清山北抓人参娃娃结果怎样了？两个月前信你偷村头王癞子家的西瓜结果怎样了？两天前信你吃桂花糖结果又怎样了？”
脆生生的声音，像大热天里咬口冰镇苹果，美中不足的是总感觉说话有点漏风。
小孩掰着手指头，挂点笑，漫不经心的控诉。
对面的小子虎头虎脑，比小孩高了个头，黑红的脸从一开始不被相信的气愤变成了窘迫，支支吾吾的不接话。
“两年前追人参娃娃，从斜坡滚下去挂到树杈上，倒着挂，亏衣服结实，我用堪比叫花子的一身行头跑回家喊大人救你，我娘差点拿窝窝头打发我，救下来时脸充血的比过年的辣椒酱还辣椒酱，哭的逢人就喊娘的是你吧？两个月前偷王癞子家的西瓜，被你爹揍得三天下不来床连饭都得叫人喂的是你吧？两天前”小孩收了笑，拔高声音，手里的草愤愤的揪成两截，冰镇苹果变成了哨子面。“两天前，两天前倒好，请我吃桂花糖，能把牙硌掉的桂花糖也就你家有吧？老子现在逢人说话就漏风，二虎那孙子见老子一回笑一回，连我爹都问我是不是在外头跟人打架了，好好的牙说掉就掉，总得有个掉的理由吧，难不成老子还说是吃桂花糖给硌掉的？”
“本来就是硌掉的，是你的牙不结实，我的就没掉”
趁着小孩喘气，虎头小子嘟囔了一句。
小孩眯了眯眼，侧侧身子一脚把虎头小子踹下山坡。
”你还说，去年过年的桂花糖放到现在，请我吃？拿我试毒的吧你！“
”我又不知道它不能吃！“虎头小子灵敏翻身抱住身侧的树。
”你不知道它不能吃？你不知道他不能吃那你怎么不吃啊！“小孩跺跺树根，哨子面晋升为杂烩乱炖。
虎头小子梗着脖子，突然就委屈了。
眼眶泛点红，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脸也红，气的。毕竟还是十来岁的娃娃，过年分的桂花糖不舍得吃，心念着拿给小孩尝尝，谁知道放忘了时间，他也不知道放久了的桂花糖会这么硬啊，他又没吃过！
虎头小子瞪着眼，也不说话，直愣愣盯着小孩，像炸毛的小老虎。
小孩嘴唇开合了几下，将手里的草甩出去，恶狠狠的踢几块石头。
桂花糖在这是多稀罕的物什他不是不知道，虎头小子能有什么恶意？敢有什么恶意？
小孩爬起来拍了拍脸，用力的，反复几下，脸上糊了泥，手上占得，脸上遭殃。
小孩呼了口气，脸上沾了点东西，心里少了点东西。
虎头小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孩，打算小孩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小孩这么坏心眼，自己给他留了桂花糖，他还怀疑自己是故意害他掉牙，虎头小子决定了，这回绝不原谅小孩，如果小孩不道歉或者答应跟他一块再偷一回王癞子家的西瓜的话。
看着泥猴一样的小孩，难见的，虎头小子噗呲一声，笑了。
小孩抹了抹眉眼，朝虎头小子伸手”上来吧，也不嫌吊得慌。“乱炖杂烩转成脆生生的苹果。
虎头小子闪电般的抓住小孩的手，快的小孩直怀疑这小子刚刚是不是装的。
当然，这种怀疑在以虎头小子吊在斜坡的树上，小孩右手抓住虎头小子，左手手抓住山坡沿上的另一棵树的绝美姿态僵持了一刻钟，并成功的听到树杈断裂的声音后，彻底消失。
太阳骄的很，将落的余温打在身上也是暖意十足。三四月的天，熏风，润绿。
一场春雨刚过，几乎能闻到泥土的腥味。
万物都在生长。
小孩左手上还有抹过眉眼后的湿润，山上的鸟断续的几声叫，虎头小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用眼神控诉小孩。
放弃吧，在这样僵持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小孩劝自己。
然后在虎头小子要杀人的眼光中松开抓住树的左手。
在和虎头小子一块滚下山坡的时候，小孩咬牙切齿。
叫你矫情！叫你矫情！
小孩承认刚刚是悲伤哀怨了那么一会儿。那话咋说来着，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小孩这八年来活的一直挺结实的。除了刚开始时的那阵迷茫。
窝窝头小孩也能吃，吃糠咽菜小孩也不嫌弃，不哭不闹，谁见了都说这小孩好养。
村里误入官兵那阵儿，村长带全村的人躲到地下，黑灯瞎火的，十几天，连虎头小子都白了一圈，小孩安安静静的，才两三岁，懂事的让村长啧啧称奇，恨不得抱回家自己养。
可也没人规定安静的小孩不能矫情。
好吧！小孩决定放弃为自己狡辩，恨恨的说”真是不作不死！“
”你说什么？啊……“虎头小子抱着小孩扯开嗓子不要命的喊。
小孩踹虎头小子不是第一次，一脚把俩人踹的一块滚下山坡绝对是第一次。
伽利略的理想实验约莫是从这儿得的启发，估摸着可能没这麽大的摩擦力，这可能是从三十楼跳下去的典型案例，不过看着没有尽头的山坡，那一声”啪……“好像还遥遥无期。
听着虎头小子中气十足的喊叫，小孩舔了舔嘴角磕出的血，笑了。
左手上的湿润早就干了，可这山坡还没滚到头呢！能不能保住命还是问题呢！矫情个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