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了了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头,拽周杨和自己一块下床,“上回……”了了又拍拍头,周杨拍他又犯浑,连忙紧紧拽住他的手不丢。
了了有些东西要想起来,偏偏声势浩大的瀑布到了紧要关头像是卡住了,只留一个针孔大的眼,要流却流不下来,了了有些急,又嘟囔了一句“上回……”
周杨觉得了了怕是魔怔了,就把他往床上拖想让他躺好,了了莫名其妙的看着周杨。
了了的记性一向很好,这也算是得了这个便宜身体的福利,否则那些事也不会让了了陷阱去这麽久,可这一次……
“杨子,你还记得上回咱俩逃出村子被揍的事么?”
“记得啊,是你哄我出去的,你说外头有比王癞子家的狗跑的更快的东西,是你哄我的。”周杨梗着脖子把了了往床上带,话还不带停的,连委屈的声调都跟真的似的。
这小子还会玩这一手?
了了挣开周杨的手退了两步远,定定的看着周杨。梗着脖子的周杨先是怒气冲冲的看着了了,跟了了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在了了的注视下缩缩脖子,再缩缩,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个脑袋。
“是我哄你的,那又怎样。”了了扬着脖子,嚣张的很。
周杨喏喏的没答话。在别人面前周杨挺硬气的,他娘天天拿藤条抽他,绿油油的藤条磨得乌黑发亮,也不见周杨服个软,藤条再磨磨都能当个传家宝了,周杨还是硬的跟过了秋的苍耳一样,带哪到哪,就是不见收收刺,谁碰他扎谁。
可在了了面前,周杨想起很早之前迷迷糊糊拽着他的袖子哭的天昏地暗的小孩,就是硬气不起来。
上回被他娘拿拇指粗的藤条抽的浑身没个好地儿,也没见周杨把了了哄他出去的话说出来,了了上回也挨了鞭子,其实周杨挨的不知比了了多了多少,同样的昏迷,同样的发烧,周杨醒了了了没醒,周杨下床了了了没醒,周杨用用冯叔配的秘药连疤都消了了了还没醒。
村人都知道冯家那个乖娃子被周家那个混小子哄了出村子,周家的吊着那混小子在村长门口的那颗歪脖子树上抽,也不知道那乖娃子被哪路神仙迷了心窍,竟上去挡鞭子,好好的一个娃子,逢人笑眯眯的,多好,硬是三魂抽出了五魄,差点被阎王拉去下棋。
村人还都知道整整一个月,那乖娃子吃不进去喝不进去,冯家的愁的头发白了大半,什么都不信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弄来尊三岁娃娃大小的泥菩萨,不眠不休的求了三天。
这是村人知道的,村人不知道的是那时候五岁大小的周扬是如何怯生生的躲到了了的床底下,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一点点的把身体里住的另一个人给的人参娃娃往了了嘴里塞,不知道五岁的周扬怎样在泥菩萨前磕的头破血流。
一个月,周扬醒来花了三天,下床花了四天,在了了屋子后头的草垛洞里待了二十三天。
五岁大小的周杨还不知道生和死是什么,看着了了惨白着脸躺在花被子下面,周扬难受的恨不能替了了了。他从小到大都皮,村里哪户人家提了他不是咬牙切齿的,这家的少了俩鸡蛋,那家的庄稼残了一片,村人第一想到的总是周扬,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可了了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周扬整个人竟觉得像浸在黑乎乎稠糊糊的泥巴里,死活也翻腾不出来。
了了快死了,冯安良夫妇茶饭不想,冷暖不思,大家都看在眼里。
大家看不到眼里的是,到人屁股处高的周扬在那二十三个日日夜夜里如何的焦心灼肺,人瘦的脱了形。五岁的孩子,人事不通,不知道他娘为什么不准他去看了了,不知道村长为什么偷偷的拉了他去问了了的生死,邻居的婆子媳妇见了他就察察切切,指手画脚,冷酷里带点奇怪的笑。
了了要死了!了了要死了!
周杨缩着身子躲在柴垛里,四周都是黑的,他自己抱着自己像是待在地狱里。
了了重新活过来了,他觉得活过来的不只是了了,还有他自己。
在了了睁开眼冲着他笑的时候,周扬突然觉得他明白了什么是生和死。
了了就是他的生死!
了了坐在快要馊了的被窝里冲周杨笑,青白的皮肤透着点人色的红,屋子里挤满想要看热闹的人,周杨的境况不比了了好,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小小的一团,不让人怎么注意的窝在桌子边,多久没哭的人在了了的注视下收不住眼泪。
那个时候,了了刚刚决定护周杨平安,周扬却早已同了了定了生死。
从那以后,这件事就是周扬的禁区,除了了了主动提及,谁提周扬就像被抢了食物的小狼崽子,呲牙瞠目。
这回周扬会主动提,还几乎口不择言的指责了了,怎么可能正常!
周扬总觉得自从了了掉下山坡后就变的不怎么聪明了,无论如何都得制止了了自残的行为,大约周扬平时是挺正常的,当然,这是在没有了了在场的情况下,但凡有涉及了了,周扬的智商自动下线。
诚如这次。了了问的还不是了了真正想问的,周扬答的也不是周扬真正想答的
在和了了一块偷村长家的红薯的时候,了了先哄二虎把村长院子前头的柴火垛子给点了,然后才和周杨一块趁村长和村人一块救火的时候偷的,为了那次偷红薯,了了几天前就让周杨在王土子家的高粱地头挖地窖,两家的地挨着,周杨足足挖了半夜。周杨不得不承认,那一回是偷得最尽兴的一回了,村长一亩半的地几乎被他挖了一半,也亏得周扬一身蛮劲,清凌凌的夜里,周杨挽着袖子大人用的锄头在前面挖,了了背个土布袋子搁后面捡。还真有几分艰苦勤劳的意味,前提是没有村长那几乎冲破天际的“走水了!”
了了笑眯眯的把红薯一半留在王土子地头的地窖里,一半留在村长地头的地窖里,当然,自从那一年官兵走后,村长神神叨叨的围着村子边界转了几圈,撒了几碗狗血后,那地窖就再也没用过了。二虎被他爹抽的下不来床,王土子被村长赶出了村子。
周杨一直都不明白了了为什么会让二虎去放火,为什么就不怕二虎把他和了了给供了出来。
快过年的时候了了和周杨一块在村东头的一个破草屋里烤红薯,王土子的聋子爹在旁边添火。从偷红薯的事件后二虎不仅不怪了了,反而粘了了粘的厉害,周扬有意无意的在二虎门口转了几圈后,二虎就被他娘拘在家里,那小子变精了,这两回总能溜出来缠着了了,好不容易身边清净了一回,想起越来越没眼色的二虎,周扬就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周扬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了了本来在是笑嘻嘻的给聋子叔剥红薯,听了周杨的话后把手里的红薯递给聋子叔,问“二虎告状了么?”
“没”
“那你还担心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