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有应该被揍的自我觉悟。”了了冲周杨笑笑,看见药臼里研制好的药,凑鼻子过去闻闻,很好很高明的手段,石榴花和大蓟的效力引导发挥了十成,止血几乎立竿见影。“杨子,知道这是什么吗?”了了把药臼推到周杨面前,问。
“不知道。”
“不知道才对。”了了笑眯眯的拍拍周杨的脸,转眼收起笑容,药杵被他举起又重重的磕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得周杨拎起凳子往后跳了三尺,“上回你被你被村长家的小狼崽子咬出血窟窿的时候,我咋和你说的。”
“石榴花粉为上,大蓟……大蓟鲜蘑汁,还有侧柏,白地榆,槐花,槐角,槐米,小蓟……”
“还不错,”了了缓和了脸色“捣药呢?”
“捣药……捣药……嗯……石杵和木杵。”
“熬呢?制药丸呢?”
“不……不知道……”周杨喏喏。
“不知道才好”了了又说了一回,声音扬起来,三尺外的周杨惊了一下,又疑惑往门外看,了了这话,他觉得不像说给他的,冯伯采药去了,冯婶下药田去了,门外并没有脚步声。
周洋不自觉就把刚刚琢磨的话说了出来,了了又冲他笑笑,坐到床上,两条腿在床边甩来甩去,“你是周杨吗?”这话虽是在望着周杨说的,周杨还觉得这话不是问自己,他跟着凑到了了身边,蹲下,捏了捏了了的腿,笑了。
“不疼了?”周杨扬着头问。
“不疼了。”
“好了?”
“好了。”
周杨嘴一下子就裂开了,了了也跟着笑开,甩腿踢踢周杨,低声说“白担虚名。”楞了一会儿,有些泄气的拍拍自己的脸,重复道“真是白担了虚名。”
这回周杨听清楚了,他站起来掰开了了的嘴仔细瞧瞧,声音低低地说“好了。”
“好了。”了了跟着重复了一回。两个人的声音都小,要不是挨得近恐怕只能看见彼此动动嘴唇。
两个人互相瞅着,笑容越咧越大。
了了拉了周杨并排躺在床上缓缓吐着气,周杨侧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了了,察觉到周杨的视线,了了动动头,想回望,又勾勾唇角克制住,只把手伸过去握住周杨的“你怕么?周杨。”
了了平时喊周杨有两种叫法,杨子哥,或者杨子。
周杨瞪大了眼睛,用力握了握了了的手,说“不怕。”
“不怕,”了了重复,声线很低,终于没克制住扭头看着周杨,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怕,那……我也不怕。”
爹爹采药去了,娘亲下药田,一时半会都是回不来,刚敲断的腿不过半个时辰痊愈如初,咬破的舌头几乎瞬间愈合,胃又空空的开始叫嚣,还有越来越暴躁的情绪,怀清村处处诡异,周家婶子对周杨时好时坏的态度,周杨体内隐藏的另一个高华阴狠的灵魂,还有周杨完完整整摊在自己面前的赤忱,了了想,这地方,为周杨还是为自己,甚至为了冯安良夫妇,都呆不下去了。
他想好好活着,护住周杨。其他的,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不怕。
了了坐了起来,周杨跟着,亦步亦趋的样子,了了看着看着又笑了,有什么好怕好担忧好烦躁的呢?一个他一个周杨,一块儿,上天入地,晴川历历,大漠孤烟,北风卷地折的是塞外白草,登高楼怆的是天涯的孤人,有什么好怕的?
活一遭走一遭,画个圈给自己困个严实,唐长老饿了,孙大圣化斋,临行前不放心,将那平地下周围画了一道圈子,道“老孙画的这个圈,强似那铜墙铁壁……但只不许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虞……”唐长老走了出去,孙大圣苦战妖魔。人世间画地为牢约莫如此,孙大圣心知道一个圈子护他们不住,谆谆叮嘱画的义无反顾,唐长老深明白走出了圈子鲜肉入狼群,点头答应走的昂首阔步。谁都有些执念,谁又能说谁呢?
但所幸都长了记性,画的圈子虽然好用,孙大圣在十万八千里取经长途也只用了两回,唐长老扫地恐伤蝼蚁命,在施善心的同时也总要顾及有那么只猴子会被带累,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棒子虽时时挥的生威,花果山下摘桃逗虎的时候难免荷笠带斜阳,思量着细雨需归。
但所幸,跳了出来,长了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