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娘呢!”了了转回来神,其实房顶除了黑乎乎的木头和八卦阵样的蜘蛛网,真的没事么好看的,了了表示。肚子上暖呼呼的,了了才发现周杨在帮自己揉肚子,了了没说话,摸摸周杨的头,表情很欣慰……个毛啊!了了怀疑是不是自己教养周杨的方式有什么错误,为什么了了越来越觉得周杨往某种奇怪的群体发展了。比如乖巧听话什么的……
“啊!冯婶,对了,冯婶在炉子上热了药的,说你吃完饭你让你喝。”周杨大叫。
了了扶额,周杨冲出去带起的风将木门扯的直晃。“呼……”了了呼了口气,将周杨一系列的蠢事翻腾上来的无奈压了下去。
周杨又冲进来,木门晃了两晃,不算白的瓷碗里棕里带黄的药汁在周杨的极力护持下不负期望的洒的就剩个碗底。了了刚刚将情绪压下去,神色难免有些狰狞,周杨小心翼翼的护着碗,看看了了,再看看碗和自己手上滴滴答答的药汁,后退了两步。
了了有些惊异,周杨……好吧,尽管周杨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蠢得让人想要发疯,但不得不承认,周扬的某些地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对危险的警醒。
了了又有些烦躁了,这从他对周杨越来越低的忍耐性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以前从不这样。他用力的抓了几下被子,抬手招招周杨,像招猫狗一样,察觉到自己动作的不妥,了了的脸又黑了,他到底是怎么了,了了皱着眉头扯了扯头发。
周杨的表情有些惶恐,了了不明白,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将孩子吓成这样了。
周杨的确很警醒,也许是与生俱来骨子里的,也许是后天在一定的环境下自我衍生出来的。
了了更愿意相信是前一种,如果是自我衍生出来的话,了了不明白怎样的环境才能让这孩子动不动像竖起毛的猫一样惊恐,随时准备逃命,但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环境。了了自以为这几年来一直护着这孩子,护的很好,没想到这孩子其实一直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挣扎。
真是不止一星半点的失败啊……
不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
八年前他躲在襁褓里咬烂自己的舌头,八年后他躺在木床上砸断自己的腿,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了了,你……”周杨往床边靠靠,掰开了了扯头发越来越用力的手,声音很轻。
了了推推周杨,没推动,上牙阖着下牙,往舌根上用力,嘴角溢出来猩红。
饶是周杨这怕了了怕成习惯的人,这一瞬也想直接一巴掌把了了呼死了了事。别说了了是腿伤未愈的人,一大早又是磕桌子又是咬舌根的,好好的人也禁不起这样折腾。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何况周杨从来就不是泥人。
一大早就被了了惹得一惊一乍,饭没吃热乎,脸没洗爽利,又是端尿盆又是提裤子,临末还要应付他的阴晴不定,吃撑了给揉肚子,饿狠了给打口粮,镇上说书的嘴里的皇帝有他这么享受么?
看了了嘴角溢出来的血,周杨伸手怎么都捂不住,周杨越觉得那红色刺眼,偏偏它就越流越多,了了跟没事人一样直楞楞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眼前的花布衣裳都给染成了乌色,周杨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心尖上涌,撞的那一颤一颤的简直不像自己。
“了了……”周杨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那声音顶在喉咙尖,要出来又出不来,非常难听。
“杨子哥,疼……刚换的牙抻着舌根,破皮了。”了了仰着头,嘴角还有血,可怜兮兮的。
周杨咧嘴笑笑,漏出白森森的牙,他伸手在了了的嘴角蹭蹭,无限爱怜又风华敛尽狰狞,简单的动作在他指腹蹭到了了唇瓣的时候惹出阴森,“你身上秘密多得很,我不想理会,你跟周杨好好处,他完完整整的长大了,我容你,他磕着碰着损着伤着,哪怕是分毫,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像今天惹他气急攻心的事,下一回我出来,怕是要留下你的命。”他在了了的褂子上擦干净手,往外走了两步,复又回头看看了了,嘴角提了个弧度,“你不信,尽可以试试。”
刚刚的门没关,太阳照进屋子,了了还在床上窝着,衣裳也不薄,却被他的话激出一股寒意。
他一步步的出了门,步子不紧不慢,在院子的药蓬上翻翻捡捡,挑出来几株带上杵臼进了屋子。门也带上了。
屋子里进不了阳光,暗下来不少,了了能看见他拿的是石榴花跟大蓟,石榴花是晒干的,大蓟恐怕是刚从院子里拔的,根上还带着泥土。
他拿药杵闻了闻,说:“石榴花晒得干湿适宜,效用最好,这药杵也是捣过不少药的,上面的药精馥郁的很。”他把大蓟捣成汁状,滤了杆叶放在一旁,又细细的撕石榴花,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把花蕊都挑了出来,花瓣放进杵臼里捣。了了知道,其实捣药也讲究的很,同样的药不同的人就能制出不同的药效,捣药的力气小了,效用出不来,力气大了,又容易毁了药力,捣的力气轻重适宜,一点一点的把药效引出来,煎药的火候也是这个理。他捣的力气很合适,细细慢慢的,从满屋里越来越浓郁的药味就能看出来。不懂的人花大力气,药杵撞药臼声音大,效果不好,毁杵臼也毁药材,看着粗鲁。
他却抬胳膊落胳膊,把药捣出优雅。
他用手指捻出一点放在鼻子下闻闻,自顾自的说,“有的药不好制,需要石杵,有的药却不然,人参一点点的熬才能出药效,熬之前可以用木杵捣制,成年男子三分的力气就行,捣半个时辰,制木杵的木头也有讲究,以百年生锻木为佳,枫木次之,捣石榴花需要硬一些的木杵,石杵太刚了,也没木杵的生气强,药效怕出不来十分,索性这石杵倒还有些年头,也不算太不中用。”
“行了,把舌头伸出来。”他走到床边看了会没动静的了了,“周杨心疼你的很,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了了笑笑,索性大大方方地把舌头伸了出来,光洁干净,哪有什么伤。
他眯眯眼把捣好的药放在一旁,迅速的伸出手捏着了了的嘴巴上上下下检验了一番,一双眼珠子定定的粘在了了的脸上,好一会儿又忽然笑了,明明是周杨的脸,风华气度足的很,“那呆子是捡到宝了,你……”他顿了顿,笑的更加欢畅,“真是个宝啊……”
他退到桌子旁捏石榴花蕊吃,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了了。
其实他想吃的是自己吧!了了转转眼珠子,冲他咧咧嘴。
他又低声说了几句,了了支棱起耳朵也没听懂,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桌子上。
了了下了床甩甩腿,前后试走了几步,发现断腿又好了七七八八,走路完全不成问题,恢复的速度又加快了,意识到这个,了了本来不算好的心情又阴沉了几分。走到桌子旁拍拍周杨的脸,没动静,加把劲继续拍,“醒醒,醒醒”
“嗯……了了,你又做甚,我怎么睡着了?”周杨揉揉眼撑起头,发现胳膊酸,瘪瘪嘴“了了,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