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饮酒礼仪制繁琐,其规定细微严格,其目的和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一是大力营造敬老尊贤的社会风尚,“尚贤而人趋善,先齿而人兴逊,俗以懿,世道以升,此礼更千万世当如一日”。在古代社会生活中,老人是经验、智慧、德誉甚至名望的象征,因而具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和威信。德高望重的老人不仅在社会生活中起着模范作用,而且是重大事件的决策者。崇尚尊老、敬老,不仅为全社会树立典范,而且对于淳化社会风俗起到了积极作用。二是在乡饮酒礼中通过“论贤良”、“别奸顽”、“异罪人”等具体行为,对遵守国家法令和社会伦理的人予以褒奖,对违法乱纪、行为不轨的人予以鞭挞,体现善恶分明,从而为基层社会提供是非和道德评价标准。
也就是说,通过积极倡导和实践,引导民间社会形成统一的是非观念,并使之深入到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从而使民间自发地形成伦理、道德约束机制,达到自治之目的。乡饮酒礼这一仪制把尊老、敬贤、睦亲、善邻等良好风气以及善恶、忠奸等是非观念,通过肃穆的形式,使参与者深受教育,以更好地达到化民成俗的目的。三是充分发挥乡饮酒礼活动中“礼乐”的重要作用,以达到团结人心的目的。在具体仪式中,官员的“请”、“迎”、“送”,对地方儒士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和鼓舞,正可谓“青矜济济集学宫,坫爵升堂典则同。历代相传乡饮酒,清朝复继古人风。衣冠礼乐从先进,齿序耆髦喜再逢。立懦厉顽敦薄俗,斯文矜式藉群公”。乡饮酒礼融洽了官儒关系,为国家政策的上传下达构筑了良好的平台;儒士之间的交流和争论推动了文化、教育的发展,营造了更为浓厚的学风。
(三)旌表义举善行
在基层社会中,“义”更多地表现为义举善行。对善行义举的表彰,有利于将儒家伦理渗透到更广泛的层面、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天下之大,一乡一里之积也。圣贤之诣自庸行庸言基之也。古人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所以驯习其子弟,使之渍渐于仁义道德之途而后化行,俗美底于大治。故孔子曰:‘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孟子亦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基于特殊的社会意义和功效,历代从最高统治者到地方官员,对社会上的行善举义尤为推崇和赞赏。康熙《衢州府志》较为详细地记载了对开化人徐俭和常山人周家栐的表彰情况。徐俭:“善事父母,和睦乡里,隐居好施。正统三年,朝廷有赈边旨,俭慨捐粟千石。疏闻,钦赐尚义宠锡冠带,使树申明亭,导人向善。子仕,端克承父志,代申教化。成化五年,亦输粟千石赈济灾民,藩宪奏闻,赐秩文林郎,沿荫数世,皆冠带荣身。迄今,子孙繁昌,人以为积善阴德之报云。”周家栐:“素性勤俭,好善乐与,常施棺殓骸,阡立义塚收埋枯骨,创建陆亭、造桥设渡……岁荒,则出费运粮赈济官民,胥庆善端种种,不胜枚举。名闻上台,赐匾旌奖,一曰‘朴茂纯良’,一曰‘志在广生’。”对义举善行的表彰形式一般有赐冠带、赐匾额、建祠立亭等,“立忠义祠以励名节,立节孝祠以彰潜德”,尽量使其事迹扬名乡里,从而为广大民众树立榜样,这也正是统治者大力提倡的根本目的所在:“乡国有敦德好修之人皆当表而出之,以为彝伦风俗劝。”旌表活动之所以在我国传统社会历经不衰,是与我国古代基层社会的特点密切相关的。在传统的乡土社会,人们生于斯、长于斯,即成长、生活于家庭、邻里、宗族的环境之中。费孝通先生将这种环境下的社会关系作了十分形象的比喻:“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因此,人们只有把自己的言行自觉地融合到社会生活规范中,其言行才是“合式的”,才能受到众人的认可,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讲,社会的谴责或赞许就是生活的主宰”。基于此,对“孝”、“义举”等行为的奖惩才可能有效,才有可能实现教化民众、推动社会和谐的目的。
第四节区域内的宗教信仰和民间信仰
在儒家文化得到广泛传播的同时,佛教和道教也纷纷传入浙西南地区,并分别由于独特的教义和活动方式,吸引了许多社会上层人士和广大的普通民众,佛教和道教因之成为该地区社会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浙西南地区的民间信仰具有多元特征,影响并制约着民间社会的生产、生活活动,并成为区域内文化传统的重要内容。
一、佛教和道教的传播
三国时期,征虏将军郑平舍宅建寺,此为衢州境内佛教传播之始,南朝至唐代为最盛。道教始于南朝,境内烂柯山被称为青霞第八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唐宋尤盛,至明清而衰。佛教和道教传入衢州之后,便广建寺庙、道观,可谓僧道云集、大师辈出。儒、释、道的不断融合及佛、道教义的广为传播,使更多儒士、地方士绅及民众成为推崇者、传播者和践行者,进而对衢州地方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
(一)佛教的传播
宋代衢州名臣赵抃对佛教的传入、发展及其对社会民众的广泛影响作了详尽而生动的描述:“浮图氏法始汉明帝时入中国,荧荧乎魏、晋,煌煌乎宋、齐,恒赫炽炎乎梁、陈、周、隋之间。王公卿士上焉而倡导,豪贾大姓下焉而服从。父提子手,不释不归;兄诏弟耳,不佛不师。货贝玉帛,怿乐弃施;肤发肢体,无所爱吝。州供里养,家擎户跽。析利益,怖罪苦,心诚力勤,一以宗乎其教,如趋市然。”衢州地区佛教的发展与此基本相近,可谓“世间好语佛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衢虽僻,处偏陬,而象教之行由来已久。祥符、天宁、天王、南禅建自六代,以及柯山、乌石、明果、九华诸名胜,类皆有高僧驻锡其中,卓卓在人耳目,旃檀香火,绵亘至今不绝”。的确,衢州地区的奇山秀水备受信徒青睐。三国至唐宋年间先后建寺庵700余座。三国时期,吴地征虏大将军、亭长侯郑平笃信佛教,在其九十三岁高龄时,将其居宅改建为佛寺,开创了衢州地区建佛寺之先风。后来,此佛寺分别更名为“郑觉”、“龙兴”,直至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更名为“大中祥符寺”,明清时期府僧纲司曾设于此。民国12年(1923)在此地成立了衢县佛教协会,并请“弘一大师自莲花寺来城主其事,弘一因将诵读诸经并全部藏经、续藏经概行捐赠,设看经会,以广流传。主持僧妙玄乃建设藏经楼于后殿”。
南朝梁武帝掀起了前所未有的佛教文化高潮,这对衢州地区的佛教发展也产生了深刻影响,于是境内名山胜景广建寺庵。梁天监年间(502—519),于城南三里建立南禅显圣寺。天监三年(504),卧云禅师在城区建立吉祥寺,宋时改为天宁寺,全称天宁万寿禅寺,寓“祈天下太平安宁”之意。天宁寺是唐代衢州地区佛教文化的中心,历代曾有多位高僧在此居住,据康熙《西安县志》载:“唐末永明延寿禅师驻锡衢州,作《宗镜录》于此寺。”如今,天宁寺内仍悬挂延寿永明禅师坐像的复制品,手捻佛珠,神态清朗。宋景德年间(1004—1007),高僧金华圣者来到天宁寺,圆寂后称为定光古佛,天宁寺为之建古佛殿,官员、儒者、士绅题联不辍。天宁寺极盛时规模宏阔,庙产良田四百余亩,殿堂房屋十九幢。其山门有明崇祯年间蜀地僧人如海所立石碑一块,上题“闻声彻悟”四字,为文徵明所书。大雄宝殿有祝枝山手书对联一副,殿内还有清康熙玄烨御书石碑一块,上有“康熙宸翰”四字。从中可见天宁寺在当时地位之显赫。1920年,弘一法师曾在此组建衢州佛教协会,并以殿旁翼屋作为办公地点。现今悬挂的“天宁禅寺”匾额为前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所书。此期还建有药师寺、天王寺、南禅寺、宝严教寺、巨峰庵、西山寺等,为佛教在衢州地区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
唐宋时期是衢州地区佛教的极盛时期。此时期除对前代佛寺进行修葺、扩建之外,又新建了一大批寺庵。小九华山佛寺群在扩建中最为著名。小九华距城四十里,素有“浙西佛教圣地”之称。相传位于主峰的灵鹫庵建于东晋咸和年间(326—334),为浙江最古老的佛寺之一。唐宋时期,以灵鹫庵为中心又分别建有梵竹庵、法华庵、心空庵、天台庵。明清时期,九华山各佛庵招致兵燹破坏。康熙十四年(1675)开始大规模重建或修葺原有寺庙,新建中华庵、鲁班殿、锦泉庵、玉泉庵。因建筑格局仿照安徽九华山,所以定名为九华禅寺,总面积达6000平方米,形成以九华禅寺为中心的寺庙群,“香火为全县之冠,每年七八月间,远近朝香者踵接,日夜不绝”。
唐宋时期兴建的佛寺还包括开元寺、西峰寺、明果禅院、乌石寺、大乘寺、灵山寺、莲花寺、福慧禅寺、弥陀寺、玉泉寺、西山寺,等等。其中以明果禅院和莲花寺最为著名。明果禅院为唐代高僧大彻禅师讲法、布道、著述之所,“道场最古,唐女主则天亲书额,有白居易《传法堂记》”,香火极盛,可与九华禅寺相比。清代虽然趋向凋敝,但依然有好善乐施之士捐资修葺。莲花寺建于宋建隆年间(960—962),最盛时有僧500余。民国9年和民国12年,弘一法师两次驻锡,将一座缅甸玉佛供奉于此,并书写佛号佛经与僧众居士结善缘,对地方佛教的传播和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寺庙的建立发展与僧尼的宗教活动联在一起。衢州地区先后涌现了一批名载史册的得道高僧。如东渡日本、传扬佛学的法载禅师,据《(招提)第二祖法载和尚传》记载:法载和尚开法于衢州灵耀寺,深通天台宗、律宗两家之学。在鉴真禅师第六次东渡日本时随往,被日本政府任命为“律师(一种高级僧官)”,主要讲解经疏,传授天台宗、律宗教义,为中国文化及佛学的东传作出了极大贡献。唐大彻禅师,俗姓祝,名惟宽,“为童男时见杀生者,尽然不忍食,退而发出家心”,故“十三岁出家,二十四岁具戒”。后受教于马祖道一禅师,尽得禅宗真传,奔走于闽越之间,弘扬佛法。后回到衢州明果禅寺居住,并接受更为严格的戒律考验。大师在唐永贞元年(805)曾去长安讲法,名声大噪,“宪宗尝召见问法”。
唐末长居于天宁禅寺的永明延寿禅师所撰的《宗镜录》,体现了禅宗、净土宗融通合修的思想,其“一心为宗,诸宗融合,万善同归”的主张,奠定了后世中国汉传佛教发展的主流,对中国佛教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明代“中兴天台”的无尽传灯大师,十九岁时剃发于天台佛陇,随百松大师学习天台宗教义,开悟后居天台山。此后于新昌石城寺开坛讲法,并为幽溪高明寺住持。海内耆老喜与之交,“咸顶礼赞诵,谓其接天台已坠之宗,启法华殊胜之秘”,“上接龙树大智尊者,下开桐松二溪”,终成明末天台宗的一代宗师。晚年归乡,开讲于龙游东安寺,地方官吏咸拜,名贤云集。大师一生著述鸿巨,学问在“天台宗之外,还通禅宗与净土宗”,如《观无量寿经图讼》《阿弥陀经略解圆中钞》《净土生无生论》《楞严经玄义》《天台山方外志》《楞严圆通疏》《天台传佛印记说》,等等。此外,慧通、开明、通济、杰峰禅师等,或云游于此,或长居于此,建寺修庙,开坛讲法,为佛教的广泛传播作出了不懈努力,具有较深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