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博弈无穷动
有人问: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爱情吗?
有。
那,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审美疲劳”?那么多情义背负?那么多见异思迁?那么多,原配与小三的战争?
因为他们达不到“最高的”……
什么是“最高的”?
最高的,是阿朱:“跟着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悔。跟着你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是萧峰:“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只一个阿朱。”是张爱玲:“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太玄乎了吧……
人,可以有很多种,但是心灵,却只有一个;人,可以衰老死亡,但是心灵,却可以穿越时光而永恒……如果你们的爱达到这样的境界,就不会存在激情消退之后的审美疲劳,也不会存在见异思迁的情义背负。人性的种种脆弱与缺失,都会在心灵相伴而共同成长的生命旅程里,消弭殆尽。
那么,怎么才会拥有这份爱?天时、地利、人和的“历劫”……历劫?
合适的时间碰到合适的人,经历考验,直至最高界。
那如果达不到最高界就不是爱情了吗?
是,但是会落入凡间,变成现实里的“爱情博弈无穷动”。
爱情博弈无穷动?
按照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博士(《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作者)的理解,爱情的真相,就是雌雄同体的生命圆满——这个人补充了自己缺乏的那一半气质,而让自己变得完整、充实、愉悦……因此,那个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的致命补充,唤起你生命惊喜,站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相遇,相爱,相守……爱情诞生。
但是现实版的王子与公主,总是以悲剧收场,所谓审美疲劳,所谓见异思迁,所谓佳偶变怨侣,相爱容易,相守太难。
因为在经历了“互相补充”以后,会有一个抗拒期——约翰博士说。
就如当一个强悍型的男人,在幼年就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当内心那些柔软的雌性气质被当做“没有男子气”隐藏了、压抑了、潜伏了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柔软的女人,于是,那部分被压抑的雌性气质被唤醒了,他恋爱了,圆满的快乐,让他变得柔软,变得雌雄同体。
可是,不要忘记,长久以来那部分气质就是他一直排斥的,压抑的,当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出现了柔软的雌性气质时,他会怎样?
人就是人,长久以来的抗拒习惯控制了他,他变得开始恐慌甚至愤怒,而这些,都是这个女人引起的,他开始怨恨地看着她,而她,也许也正怨恨地看着自己。于是,争吵爆发了,佳偶变成怨侣——相爱容易,相守,为什么这么难?
现实总是让人无奈,也许,你们会疲倦地平静到老,在那历经不衰的婚姻枷锁里,感叹“审美疲劳”的苍凉。也许,你们断然分开,让彼此在生命的另外旅途中,再次遇到那新鲜可爱的相遇激情,一次次,一轮轮,一回回……
博弈无穷动,爱情的结局,似乎不是坟墓就是漂泊,再夹杂着现世里的种种缠绕——博弈,无穷动……
只有少数人,或者只有少数机缘巧合的幸运恋人,在外力强迫与生命更新里,度过了这段抗拒期,走向了尊重对方又保持自我的和谐界(最高界)。
阿朱与萧峰,是两个人患难与共,共同面对复仇,他们内心即使要抗拒和怨恨,也要等搞完大恶人再说。或者说,外在的生存压力让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和闲暇去怨恨就直接升级到最高界去了(即使有,也会自动修补和更新)。而金庸的残忍在于,为了让那个男人变成希腊的悲剧英雄,终于牺牲了这段近乎完美的爱,从此以后,小桥流水,万里江山,英雄再是盖世,旁人再是深情,那个笑语盈盈的阿朱,终究永远不在。塞上牛羊,原来是这样缥缈而残忍的童话罢了。
幸好,我们都是凡人,命运不需小说家来悲壮折腾,只是,或许也正是凡人,那没有外力的人性,总是会在悠然平静中恣肆膨胀。
武则天与李治。
这样一个柔软而多情的男人,当年从武昭仪身上寻回失落已久的雄性气概,并且这位昭仪还并不过分的压迫与强制,总能够让自己得到雄性的补充以及女人的柔媚吸引。于是,他深深迷恋,深深沉醉,经过这个女人,他从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男人,一个让舅舅、让老臣们惊讶的男人。
他成熟了,他强硬了,正是这种生命的圆满,让他终于挣脱出常规、挣脱出种种正统的纠结与恩情亲情的束缚,最后倒向了昭仪。经过血雨腥风的夺权,经过这个女人的鼓励与帮助,君权收回,他可以高昂着头颅,像英姿勃发的父亲那样,骄傲地站在天子宝座,那百官叩服,似乎就是一个男孩长成的最好证明。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因为武昭仪,他的生命,得到了圆满。
但是,当他的身上真正出现了太宗式的雄性气质时,他突然变得恐慌,因为这种雄性气质是他一直以来排斥的,因为他是第九子,如果不柔弱就会被哥哥们忌讳甚至迫害。他害怕自己变得强壮,从很久很久以来,柔弱,就是他抵抗这个世界的保护层。
可是他突然从保护层里钻了出来,他害怕了,回头看,大权在握,朝政平稳,这个女人正积极而阳光灿烂地做“好皇后”、“好女人”。安全感增强了的她,不再是武昭仪时候的柔媚而热情,却是这样疏远和冷淡,就连闺房里的嬉戏,让人心动的妩媚,都成了王皇后式的死板。回头看,突然厌倦。
他想要另外一种女人,一种跟这个强悍独立而缺失了柔媚的女人不同的女人。
不要忘记,他是皇帝。
而武则天似乎忘记了,征服了这个柔弱的男人之后,在被唤起的雌性柔情里,她其实更加恐慌。她一直生活在不安全的世界,只有强悍才能适者生存,而如今,政敌被打倒,后位被巩固,而她,变得柔软了,其实,更加恐慌。
因为恐慌,她也想离这个男人远一些,免得变得更加柔软,只是,也正因为恐慌,她变得更加贤德,更加“长孙皇后”——阳光底下,那温暖的气息,那正统的安全感,让她平静,让她安然,让她得以暂时的喘息。
两个人,远远打量着对方,曾经的激情四射,曾经的亲密无间和那为之奋斗为之追求为之梦想的爱,在真正走到结局时,在成了夫妻时,在做了皇帝皇后时,已然消失。
魏国夫人钻缝隙
现代的男人不像李治那么幸运,现代婚姻制度让他们寻找备用胎的成本比北京的房价都高,弄不好身败名裂,很是不划算。李治就不用,虽然老婆是个厉害女人,但是作为天子,后宫,有的是备用。
魏国夫人。
武则天的外甥女,有比武则天更加美丽的倾国之姿,还有青春的朝华年纪,另外,这位少女身上洋溢着武则天没有的温柔可爱。
他跟那个女人差不多十年了,习惯了她的争强好胜、活泼可爱、柔媚可人,但是那种来自心中的柔软,跟他一样的柔软,没有,或者很少。而在这个彼此抗拒的历劫时期,这种历久以来的柔软,却显得如此可贵如此重要。
李治爱上了这位少女。于是,又一场不伦之恋,又一场地下恋情,又一场后宫之战,开始。
起初,武则天像当年王皇后一样,轻敌了。
她打倒了王皇后一帮,烫死了青蛙长孙无忌集团,于内协理政事,于外威望大胜,高高在上坚不可摧,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李治再爱,也不过喜欢一时,再说,此时的武则天未必想李治粘着自己。正在“抗拒期”的双方,需要彼此寻找新的刺激和灵感,而当时环境下,李治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另寻新欢,武则天则没有这个福分——你让她现在找男宠?因此只能转移,把精力投入到“轰轰烈烈的贤德皇后事业”里去。
有个女人陪着这个男人,未尝不是好事,武则天心里,是这么想的。
她轻敌了。
但是,这位少女可绝非只是邀宠。她的母亲韩国夫人莫名其妙而亡,宫里宫外都有些琐屑的传闻,听起来,真的很心痛。皇室里的宫闱秘事,说起来总是这样痛苦、挣扎、变态,并且血腥——姨母用母亲邀宠,成功之后又杀人灭口,而这个姨母,是许久许久以来她的梦。
姨母,是她的梦。
从很早以前,家里人就盛赞着她的传奇、她的勇敢和她的尊贵,作为才人进宫11年,二进宫之后马上升为二品昭仪,此后,单枪匹马拿下了门第高贵的王皇后,为她们武家,为她们备受藐视的孤女寡母,赢得了鼎盛的荣华富贵……对于这位姨母,这位少女一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崇拜与嫉妒。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虽然一直恨她,其实,也一直在爱她。因为,对于这位自小国色的骄傲少女来说,赢得了姨母,就是赢得了全世界的证明,有时候,甚至跟母亲无关。
这个时候,她看见了姨夫的眼睛,那隐藏的暗恋与倾慕。她已长大,倾城并倾国,她盈盈而笑,一如母亲般温柔贤淑,她纯真羞涩,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苦于风疾的李治,一阵头晕。
刻意的取媚,有心的攻占,与厌倦时候的新鲜惊喜,爱情,就是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
于是,致命的缝隙出现了。
我们谁都不知道此刻的李治究竟爱谁,就像他对武则天的态度。
这位强悍的皇后并没有吃醋生气,却也没有贤惠得主动提出升级外甥女的名分,而是,默然不语。
李治感到了一种愤怒。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说不出口却时时萦绕心头,因为武则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仿佛若无其事。而他知道,她肯定早就知道了,可她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从前那个强势的女人哪里去了?难道,你得到了后位就不在乎我了吗?
恐怕只有上帝才能说得清李治此时的感情,而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的不满,疯狂蔓延。
在积压的顶峰时,突然宦官王伏胜过来密报:皇后招道士郭行敬入宫,行“厌胜”之术。他终于爆发了,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那位郭行敬本来就是宫里的常客,这次入宫见后不过是惯例,但是,他需要爆发,他需要理由,不管这个理由是真是假,有,就足够了。
此时,温柔可人的魏国夫人正依偎在李治身边,心照不宣地看了王伏胜一眼,用极其哀怜的语气柔声道:“皇上,姨母也是很可怜的,你现在整天在我这里,她心里不舒服,所以想用些邪魅外道的法术挽回皇上的心,皇上你就饶了姨母吧!”
说着,盈盈跪拜。
这些话没有让李治信服,却激起了李治的勇气,在这位小鸟依人的小情人面前,他向来充满了男子气概和雄性气质,而魏国夫人的这些话,让他突然找到了废后的理由——对啊,当年王皇后不就这么被废的吗?
厌胜,哼,让你厌胜,他要废后。
趁此时,他还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