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的条件实在出乎意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郭主看的出来,刘秀绝非甘于屈居人下之辈,势必与刘玄会有兵戎之日,以刘秀目前表现出的能力,足以逐鹿天下,成就一方霸主。于是郭主便将赌注全压于刘秀,若刘秀与郭圣通联姻,那么等刘秀他日荣登,郭氏势必成为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大势力。这可谓一场名副其实的政治联姻。
郭主原以为式微的刘秀会立刻答应,可她算漏一点,那便是刘秀心中那份爱,他一生只爱阴丽华,不会再娶任何女人。刘秀婉拒了郭主,在郭主有些错愕的目光下离开郭府,回到巨鹿。
耿纯见到刘秀回营,于是召集各将领,拜见刘秀,询问求援之事。
“元帅,事情怎么样?”刘植开口。
刘秀犹豫不决,无法启齿,严光见到刘秀神情,于是替他回答:“此事未能成功,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张家援军应该在半月内可抵达。撑过这半个月即可。”
耿纯神色黯淡,颓废道:“撑不过了,完了,这次没救了!”
刘秀见状,眉头紧皱,沉声道:“即使没有援军,我们依旧可以日积月累,攻下巨鹿。”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严光开口:“冯将军,没有时间是甚么意思?”
耿纯解释:“你们有所不知,近日王郎欲以十万户悬赏元帅人头,到时……”
话说至此,刘秀与严光便已了然。顿时,营中气氛压抑,而后刘秀让众将领各回各营。
营外。
严光刚出营帐,便被耿纯、冯异拦下,二人将严光带入另外一个营帐。甫一入内,耿纯便开口:“元帅在临洮城究竟发生了甚么?”
严光不是喜欢说谎之人,于是,将事情原委如实道出。冯异听后,眉头一皱,怒道:“元帅糊涂啊!难道兄弟们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女人的幸福。”
严光叹气道:“还是算了吧,听天由命。”
…………
次日。
帅营。
刘秀正在想事,忽然,严光带着众将领进来,神色凝重,刘秀心中暗道:难道有大事发生!
耿纯率先开口禀报:“禀报元帅,我军左翼遭到攻击。攻击的人是……”
刘秀见耿纯犹豫不决,于是道:“有甚么话语就直说,我恕你无罪。”
“是真定王刘扬。”
“刘扬,定是郭主背后推动。”刘秀咬牙切齿。
刘植跪下,献计道:“末将有一计可缓解当务之急。”
“讲。”
“那就是……娶郭氏为妻!”
刘秀猛地看向严光,严光不为所动,直视刘秀,开口:“数万兄弟的性命,难道抵不过一个女人?况且只是让她与另一个女人共享一夫,有何为难?自古以来,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望大师兄明白,不要负了兄弟们啊!”
“不负你们,就要负了她。”
“元帅三思,娶一郭氏,可抵雄兵十万。”耿纯劝道。
刘秀眼神伫定,厉声道:“不必了,秀已娶妻。诸位退下吧!”
众将领没有退下,而是跪向刘秀,齐声道:“望元帅(大师兄)三思!以大局为重。”
刘秀看着这一幕,心中纠结,而后一甩袖,愤愤而去。
数日内,刘扬不断攻击刘秀左翼,攻破却不占领,很快刘秀便明了一切,这是郭主在威胁自己,逼自己就范。但刘秀心中只爱一人,宁负天下人,不负一人心!
数日后。
刘秀去伤营,看望伤兵。而就在这时,冯异却往另一营帐而去。
冯异突然闯入帐中,惊得内中主人站起,看到冯异,便道:“冯将军想要做什么,私闯此营可是要论罪的。”
冯异哂笑道:“论罪?如今我军随时可能覆灭,还有甚么可怕!”
“怎么会这样!”此间主人惊道。
“还不是因为你,元帅夫人!”
此间营帐是元帅夫人之营,而冯异眼前之人正是元帅夫人阴丽华。她惊异道:“我?”
“不错!就是因为你!”冯异猛地抽出长剑,划向阴丽华。这一剑阴丽华始料未及,惊得阴丽华后坐于地,若非阴丽华有内力防身,刚才那一坐,便有可能动了胎气。阴丽华怒道:“你疯了!”
“你不让文叔娶郭氏,早该想到有今日这个结果。如今只要娶一个女子,便可轻而易举地化干戈为玉帛,你难道想让这些将士们,为了你的儿女私情白白送命吗!
你可知那些将士,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看着他们因为一场闹剧而战死,你知道我心中有多痛吗?我不甘心,他们原本可以堂堂正正在这座城下杀敌,纵使死,也死得其所,他们的死也有价值。但是如今却因为你,白白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冯异眼中已布满泪水,他在不值,为那些白白送命的将士不值。冯异怒视阴丽华,开口:“文叔走到今日,他已无路可退,等到刘子舆悬赏十万户,拿文叔人头的时候,即使他想卸甲归田,也为时已晚。因此,我今日纵死,也要杀你,让文叔清醒清醒。”
话罢,冯异驱使长剑,刺向阴丽华,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一黑戟挡下,伴随的还有一道怒吼。
“冯异,你在做什么!”
冯异看到来人,知道杀不了阴丽华,便丢了长剑。来人正是刘秀,他赶忙走到阴丽华身旁,扶起阴丽华,看向冯异,怒斥道:“你该当何罪!”
“末将有罪,难道元帅便没有过错吗,元帅为了这个女人,妄送了多少将士的性命。到最后,怕是元帅的性命也要栽在她手上。这个女人就是祸根,不得不除。”
刘秀拿起黑戟,指着冯异,“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
冯异讥笑道:“跟着你这样糊涂的元帅,还不如一死。”
“你……”
其余将士随之入帐,听到对话,于是求情:“元帅息怒,冯异只是一时冲动,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念在他战功卓越的份上,望元帅饶他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押他下去,重罚一百军棍。”
“是。”
众将领押下冯异,走出营帐。随即,刘秀将阴丽华扶到床上,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有内力护体,已无大碍。”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都想到的。唉!”刘秀自责道。
看到刘秀对自己的关爱,阴丽华内心十分幸福,而又想到刘秀因为自己,与众将领反目,内心又十分苦涩。阴丽华眼眶润红道:“三哥,此事怎能全怪你呢。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阻止你娶郭氏。”阴丽华忽地抱住刘秀,继而开口:“可是我只是个小女人,不懂什么大局,我只是无法与别的女人分享你。是我自私,可是我更不想你死。”
刘秀感受着阴丽华发颤的身体,知道她在自责、在哭泣,于是他像是下定决心,开口道:“我们走吧,回西域,再也不回来了。”
“你的将士怎么办,大哥的仇呢?你难道放得下吗?”理智战胜内心喜悦,阴丽华缓缓道:“这就是我们的命,无论怎样挣扎,逃不掉,也躲不开。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哥,我永远都是你的丽华。”
刘秀抱紧阴丽华,无言中潸然泪下。
…………
临洮城。
郭府。
刘秀再次前往,内心十分挣扎,但又无计可施,郭主见到刘秀,表情依旧淡漠。刘秀开口:“秀愿娶郭氏为妻,只望我二家能结秦晋之好,共抗外敌。”
“如此甚好。记住你今天所说之话,他日便会实现。你如今便去渔阳,将此物交给刘扬,他自会明白。”郭主递给刘秀一块玉佩,想来是个信物。
刘秀快马加鞭,赶回巨鹿,率领一半军队,前往渔阳郡,而巨鹿暂有邓满等人率领。
渔阳郡。
刘秀将玉佩递出,刘扬急忙出城迎接,并带众人入真定王府一叙。
“真定王果然能人,打仗自有一路打法,让文叔十分佩服。请受文叔之礼。”
话罢,便打稽作揖。但却被刘扬托住。刘扬笑道:“大司马不必客气,待明日你与圣通成亲,你我便是一家人了。以后,同仇敌忾,并肩作战。”
刘秀皱眉,疑惑道:“明日?”
“圣通一直居于我府,而这玉佩便是让我做主的信物。”
刘秀内心作苦,不由暗骂郭主卑鄙,但自己也早已料知会是如此,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刘扬忽地唤来管家,吩咐几句,而后管家便离开,刘扬道:“既然你与圣通明日成婚,便在今日好好熟悉了解。我已派人唤她过来,稍等片刻。”
片刻转瞬而逝,堂内已多了一位美人,柳眉凤眼,身弱扶风,脸颊更是生的水灵,不愧美人之称。此女正是郭氏郭圣通,郭圣通朝着刘扬行了仕女礼,并开口:“圣通拜见舅舅。”
“圣通啊,今日舅舅遣你过来,是让你见一见你未来的夫婿。”刘扬捋着胡子,笑道。
圣通将凤目瞥向刘秀,眼神有一丝惊讶,而后出声道:“是你!”
刘秀一直未曾抬头,直到听到郭圣通的惊呼,方才抬首望去,见到郭圣通脸庞,他也觉得熟悉,但确是记不得了。
郭圣通开口诉说:“一个月前,在沽黄城,是你救了我。”
刘秀忽地想起,开口:“当初在城门口的小姑娘。”
郭圣通微红着脸,道:“人家才不是小姑娘,人家已经十八了。”
“原来大司马早已认识圣通,如此也好,可省去不少时间,直入主题。”刘扬边说边询问郭圣通意见,“圣通,对于这桩婚事,你意下如何?”
郭圣通羞怯开口:“全凭舅舅做主。”
刘扬大笑道:“好,有此美事,应当把酒畅饮,击鼓而庆。”
郭圣通早在当初,沽黄城时便倾心刘秀,故此番才会如此顺利。快刀斩乱麻,刘扬与郭主怕夜长梦多,待日后刘秀坐大,想毁约轻而易举,二人为避免此类事情,所以才会这般迫切。
真定王府内部早有布置,只余最后的步骤,一夜便可完成。
次日。
婚宴陆续展开,来往之人多为郭家交好者,一眼便能窥出端疑,此次婚宴乃郭家一手凑成。虽是如此,欢庆气氛丝毫不减;可惜,一家欢喜一家忧。阴丽华顾全大局,让刘秀迎娶郭圣通,可是天下又有谁愿意与人共侍自己的丈夫,阴丽华内心自是苦涩。可是这些她都可以忍受,较之生离死别,这已然是个好结果。刘秀婚宴,阴丽华自不会参加,阴丽华仍在巨鹿,独自神伤。
午时已过,拜堂刚完,新娘便被送入洞房,而刘秀则在外应付众人,刘扬作为长辈,坐于上座,而刘秀则坐于右座。
刘扬举起酒杯,敬向刘秀,道:“此杯下肚,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话罢,先干为敬,刘秀见状,亦一饮而尽。刘秀正待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报声。
“郭家家主到!”
刘扬闻声而起,迎了出去,刘扬刚迈出脚步,郭主便已入内。刘扬行礼道:“姐姐前来,为何不提前告诉弟弟,好让弟弟准备。”
“自己女儿的婚宴,我这个母亲自然要来。”郭主平淡回答。而后看向刘秀,道:“贤婿以为然否?”
“前辈所言极是!”
刘扬从旁提醒:“还叫前辈?”
刘秀并非忘记,只是不愿承认,“母亲所言极是。”
…………
几日后。
邯郸城下盘踞数十万兵马,足以撼动邯郸。邯郸皇宫,大殿中早已如热锅蚂蚁,焦躁不安,纷纷议论商榷对策。
“如今敌军兵临城下,众位爱卿有何良策!”王郎询问道。
大司马刘林开口:“此番形势唯有让大将军前去退敌,如此方能解眼下之急。”
王郎将目光投向张参,张参眼神闪烁,忽地开口:“微臣以为,此番需请动王家高手,否则此战必败。”
王郎微怒,声音不由低沉:“大将军为何这般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非微臣耸人听闻,而是对方不容小觑。刘秀能绕开王饶,逼近都城邯郸,必是得了郭氏支持。世家之力唯有世家能够抗衡,所以微臣才会有此提议。”
王郎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甚么,片刻,开口:“众爱卿随我去后殿。”
王郎随即摆驾后殿,文武百官全全紧随。
后殿。
王郎站于殿门处,忽地伸出双手,行拱礼,道:“后辈王郎,请长老出关。”
话音刚落,殿门便缓缓打开,微光渐入,依稀一道人影,盘膝而坐。那人开口:“何事需打断我闭关?”
“兵临城下,世家参与。”王郎言简意赅,眼前这位王家长老最烦啰嗦,故而王郎在他面前从不多说废话。
王家长老猛地睁开双眼,两眼迸**光,刺的文武百官眼睛闭上。王家长老再次说话,声音回荡:“自古便有不成文规定,世家不得参与朝政更替,何人带头违反?”
“郭家。”
“哼,我倒要看看谁人竟敢视古规于无物,带路!”
王郎引着这位王家长老,直至城墙。王家长老刚到城墙,便释放威压。如此强者刻意之下,十万兵马自是不好受,尤其马匹险先匍匐。
突然,一道喝声,威压尽消。
“王宇成,可敢一战!”
城楼之上,王家长老王宇成看向远方,眼睛微眯,低沉开口:“刘扬,你当真无视古规。”
“古规,王家扶植王郎称帝,早已破坏古规,如今我只是施之彼身罢了。”刘扬高声回斥。
王宇成诡辩不成,便喝道:“休乘口舌之利,我们手上见真章!”
话罢,王宇成踏将下去,借助下落之势,挥出一掌,直坠向刘扬。刘扬气势突然暴涨,金龙上等威能释放,摄人心魄,锐利锋芒。刘扬右袍一挥,掌风轰出,与王宇成的“暴王破”对击,震荡波及千里方圆,士兵随之退后。刘扬见状,提纵而起,引开了王宇成,于他处另辟战场。
刘秀抓住这个机会,逼近城门,王郎为之一惊,转而投向张参。张参赶忙道:“微臣这就下去迎战。”
“那就有劳爱卿了。爱卿速去速回。寡人再次等候爱卿凯旋。”王郎展露笑容。
张参随即提起兵刃,片刻便召集好军队,奔至城门口,他身后召集的都是他的亲兵,只尊他的命令,张参骑坐在马鞍上,大声喝道:“众将领,兄弟们,今日我将做一个决定,可能改变我们参天神军的命运,如果大家不信任我,可以随时离开,我绝不会勉强。”
“将军,我们参天军只尊军神,不敬帝王,而将军便是我们的军神,所以不管将军做甚么决定,我们都誓死追随。”
随着一位将领的振奋之言,响应纷纷而起。
“只尊军神,只尊军神!”
张参听着这份呐喊,心中感动莫名,铿锵道:“凡我麾下,谨遵号令,辅助真主,扫荡异端。破城门!”
话音刚落,张参便将守门士兵击杀,“参天神军”士兵打开城门,奔腾而出,张参冲在前沿,大声喝道:“张氏丰隆,势涨天元。”
刘秀听到此声,心中了然,一并喝道:“天元分裂,涨天摄地。”
张参回应道:“张氏者,参天也!”
“两军合并,攻陷邯郸。”刘秀随之喝道。
忽的,参天神军调转马头,回击邯郸。王郎见状,震惊与愤怒跃然脸上,低语道:“怎么会这样!”
刘林回想方才对话,猛然惊悟,开口:“张参是张氏弟子,我早该想到的。”
王郎跌坐于地,神情低糜,绝望道:“完了,完了。”
如此情形下的王郎,毫无一丝王者之气,简直与之前截然相反。
不消片刻,邯郸便被攻下。失去张参的邯郸,宛若无齿老虎、折翼大鹏,势弱非常。王郎如今孤家寡人,被汉军与参天军包围,性命堪忧。王郎的臣子均已逃走,无人能救得他。
他处,正与刘扬酣战的王宇成,突然察觉到城中形势,旋即露出讶异,低声自语:“怎么可能!”
刘扬笑道:“你没发现你们的参天军,已临阵倒戈了吗?张参其实是张氏的人。”
“张氏也想参与进来。”
“如此一碗佳肴,没人愿意拒绝。世家虽是江湖势力,却也非与世隔绝。为己牟利,甚是正常。”刘扬开口阐述。拖延王宇成离开时间。王宇成非榆木,已看出刘扬动机,王宇成当机立断,使出全力一击,王氏绝学“暴王破”中的“雄霸一方”,震开道路。
“雄霸一方”乃范围型攻击,杀伤力极大,但相应消耗也不少。刘扬没有正面迎击,而是选择躲闪,王宇成借机遁向邯郸城。
…………
严光手持长剑,看着王郎,开口:“当年,你说要报一败之仇,且自你登基以来,对我军处处征战。如今我二人,形势对调,你焉有活命之理。刘子舆,拿命来!”
话罢,一剑刺下,然而远处却传来一阵怒吼:“尔敢!”
严光并未停下手中动作,而是加速刺下,但却被一枚石子荡开,石子之上力道甚至让严光险些跌倒。
瞬息,王宇成已至城楼,拦下了严光,王宇成怒视严光,冷声道:“找死!”
随之,轰出一击“暴王破”,王宇成金龙上等,随意一击亦不是下等级别的严光可接,金龙之势弥漫,死亡侵袭,严光随之露出惊容,心中暗道:原来金龙上等这般强横。感觉死亡来袭,严光突然变得淡然,旋即露出一丝笑容。
我原本便该死去,能活至今日,已是得了便宜,已无遗憾。
随即闭上双眸,然而等待许久的死亡,却没有如愿来临。他睁开眼睛,眼前,一个不算伟岸的背影屹立,挡住了几乎全力的一击,那可是金龙上等的一击!
严光不由惊呼:“大师兄!”
此人正是刘秀,王宇成看向刘秀,不由皱眉,似询问似自语:“你的武功没有被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