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闲得无聊,可以找他那个阶层的子弟去玩,缠着她干嘛?从“小亭子事件”后,她就懒得和他说话了。倒不是恨他差点把她从亭子上掀下去,而是觉得自己和他观点相左,话不投机,多说没有意思。
如果说初次见面对他还有点好感的话,那点好感也随着那天的争论烟消云散了。与一个看不起自己国家的人有什么好谈的?贫家出身的她,对富家纨绔本来就有着本能的反感,那次的争论就把平日的反感更加增强了。
再说,她隐隐约约地觉察到陈家的情况很复杂,夫妻关系并不像表面那样和谐,似乎隐藏着什么危机。林子京走后,这种危机更为明显。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陈少爷硬拉着她到琴房听他弹钢琴。中途她出去解手,回来时经过一个房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吵架,似乎是陈西恭和曾云静女士的声音。
不知他们前面吵了什么,只听陈西恭用挖苦的口气说:“你不要我碰你,可林子京又不屑于碰你,他的心上人林葱儿比你年轻,比你嫩千万倍,你爱意萌动也是枉然,你感受如何?”
不知曾女士是什么表情,只听她低声骂道:“陈西恭,你无耻!”
又听陈西恭冷笑道:“无耻?我们俩谁到底无耻还没个准呢?你蔑视我吃喝嫖赌,可我是光明正大的,不像有些人偷偷摸摸,暗恋着别人。我想那个意淫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如我做个好人,给那林葱儿说一声,把林子京让给你一晚上。
林子京光明正大地在你面前和他的小情人同床共枕,想必刺激得你够呛。听说他们还没有实质上的关系呢,你尽可以偷空抓一把。
不过我也奇怪,说你聪明,我那段时间刻意回避,留给你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还以为你们已经鬼混到一起了呢,万没想到你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惜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还是个童男子呢。”他“哈哈”大笑。
“陈西恭,你个混蛋。”听见一声低吼,接着是一阵“哐啷啷——啪”茶具响的声音。
半晌,又听见陈西恭“哈哈”大笑道:“我亲爱的夫人,好长时间没享受到你的温馨了,好想念啊!今晚正是个机会,让为夫享用一下不过分吧。”接着听见衣服撕裂的声音和压抑的哭泣声。
林葱儿再也听不下去了,捂耳跑了,连继续听琴也忘光了。回到房间,她累得差点闭过气去,跪在地上近一个小时都动不了。从此,她没再踏进那栋楼房一步。
思前想后,种种羁绊才没有使她甩袖而去。回忆起曾女士来看望她的前前后后情形,她总是转弯抹角地询问林子京的生活起居和爱好,曾让她奇怪,现在想来都是有缘故的。
其实从葱儿思想上讲,曾女士和林子京确实般配的一对儿,可现实是不可能让他们走到一起的。更重要的是,林子京的心在自己身上,让她隐隐地对曾女士有些可怜:没有婚姻的幸福,单恋的痛苦想必不好受吧?心里内疚着,就思谋着不久能离开这里。
久久地盯着秋千上的她,陈银章胸中的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悄悄地消了,痴迷地看着葱儿的模样:她今天穿一身月白衣裙,半躺在那里,被红花绿柳衬托得就像白雪公主,那模样简直美极了!
他不由悄悄地靠近她,俯身下去,把自己一生中对异性的第一个吻献给她。
感到嘴唇似乎被什么啄了一下,林葱儿吃惊地睁开眼睛,看到满脸通红的陈少爷正羞涩胆怯地看着她,还下意识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她头脑“轰”地一声变得空白,喃喃地问:“你干什么?”
陈银章已经冷静下来,冷冰冰地说:“我爱你。我决定长大后娶你为妻。刚才我吻了你,就是对你的一个承诺,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葱儿看着他的背影,手抚着嘴唇,心里喃喃道:“走,明天就离开。”
疲惫地走进屋子,林子京摘下军帽扔到桌子上,仰面坐在椅子上闭起眼睛。
门被轻轻地被推开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向他走来,独有的香水味使他知道进来的是谁。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似乎睡着了。两只肩膀被一双柔情的女子的手指捏住了,并有力地按摩着。
林子京皱皱眉,顿了顿,各种羁绊使他没有掀开身后的女子,仍闭目合睛着,权当不知道身后有人。
身后的女子看他的眉头皱了皱,并没有掀开她,狡黠地偷笑一下,也不说话,继续给他专心地按着摩。先是两肩,后是两鬓。渐渐地,全身的疲惫似乎消退了,地道的按摩使他逐渐地放松了自己。林子京心里讶异,也使他把掀开她的意念给忘记了。
看着平时冷若冰霜、使人难以亲近的林子京此时满脸疲惫,安静而柔顺地躺在自己怀里。何千红心里涌过一阵激流,更加柔情地给他按着摩。看着林子京闭目合睛的英俊样子,她控制不住自己,两只胳膊不知不觉地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轻轻地按在他的嘴唇上。
感到嘴唇的重啄,林子京吃惊地睁开眼睛。没等他说什么,门猛地被推开了,杜伊生挂着谄媚笑容的脸庞伸了进来。
看到军座靠坐在椅子上,正被何千红小姐搂住亲吻,杜伊生似乎大吃一惊地站住了,声音唯唯诺诺地说:“请原谅,我……我不知道,我……这就出去。”
没等林子京说什么,何千红冷笑一声说:“站住。”她并不放开林子京,仍搂着他的脖子,从他身后绕到他身侧,半坐在靠椅扶手上,冷冷地对杜伊生说:“杜伊生,你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怎么不敲门?你眼里有没有林军长?我看是林军长脾气太好了,惯得你们这些目无尊长的鼠辈上天了,想怎么张狂就怎么张狂。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随便就闯进军座的房间,你以为你是谁?”
她猛地跨前两步,把她那张美脸颊凑到杜伊生的面前。杜伊生吓得连忙退后一步。林子京又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何千红对着杜伊生步步紧逼。杜伊生没有办法,步步后退着。到后来,他被何千红逼到了门背后,看军座又闭上了眼睛,他心里着慌:好男不跟女斗!这个刁蛮泼辣、又有背景的何大小姐,他一个小团长可惹不起。他这次来是向军座道歉的,解释早上在背后说他坏话的缘由,并不是来找事的。他骄横惯了,进门没喊报告,没想到惹上了这个令人头疼的何小姐。如果是林子京他倒不怕,他知道林子京是君子,不会用小人的手段报复他的。可是这个何小姐就说不上了,今天犯在她手里算他倒霉。
正恐慌着,果然听何千红说:“一个小团长竟然把一军之长不放在眼里,背后坏他的名誉,进门连个报告也不喊,是可忍孰不可忍。林军长仁慈,不忍下狠手惩治你,我今天来代他教训教训你。”
不等她说出惩治条例,杜伊生已经连声讨饶了:“何小姐,饶了我吧。我放肆了,下次不敢了。”他讨饶着,心里明白,依这个可恶的何小姐的性子,一定会用非常的手段羞辱他一番的,那是比打他还要让人难受百倍的。
听着他的告饶,何千红倒笑了:“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好,看在你可怜求饶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小小地惩罚你一下就是了,让你知道以后怎么做人。去,到墙角倒立着去。”
杜伊生心里叫苦:这次算是栽了!一个堂堂的独立团团长,被军中一个女秘书罚倒立,这事传出去让他以后还怎么活人?怎么带兵?
他不由转过头,向着林子京可怜巴巴地叫道:“军座……”
何千红冷笑:“好大的胆子,竟敢撇开我搬救兵。呶,我还不想让你倒立了,这种惩罚看着无趣呢。去,把我这双袜子洗了吧。”她说着话,便把她的那双脚伸到了杜伊生面前。
杜伊生哭丧着脸,声音也带着哭腔:“何小姐,我错了,我向你和军座道歉还不行吗?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和军座,我保证以后不在背后说军座坏话了。我这次来就是来给军座道歉的。何小姐,我杜伊生好歹是个团长,你让我给你洗……洗袜子,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怎么?给我洗袜子觉得辱没了你?好,不愿洗袜子,那就……”不等她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命令:“杜伊生,出去。”
林子京并没睁眼,但他的命令却在杜伊生听来无疑是天籁之音。他连忙立正一个敬礼,大声说道:“是”,就狼狈地开门逃出去了,身后传来何千红“咯咯”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