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快结束的时候,我憧憬在即将成为万元户的兴奋中,不料在乐极时,接到天宇拓公司的采购林虹打来的电话,那语气相当的令人不爽:“陆小姐,你们的那批货,那RoSH认证,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们的RoSH认证,是真的啊,你可以上网查啊!”
“我查过了,是一家小实验室做的。问题是,你们的那批货被美国海关扣了,现在清不了关,你到我们公司来一趟吧,带上那个RoSH认证的原件。”
还没等到我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我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式,想请Connie跟我一起去,Connie却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正好也是锻炼我独立处理事务的一个机会,让我自己去就好了。
惴惴不安地赶到他们公司,这次坐的不是外面的接待室,而是被林虹直接领进了他们老板的办公室,这还是我打工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板,年龄三十出头,身材均匀,长得也顺眼,不像林虹那么咄咄逼人,至少表面上挺和气的。
接过名片一看,总经理:郭天宇。哦,怪不得,叫做天宇拓公司。
“陆小姐,我们接到货运公司的通知,你们的那批货,被扣了,好像是RoSH认证有问题,我上网查了你们产品的相关的编号,是通过了RoSH认证的啊!”
“是的,是的,我们的所有产品,不仅通过了RoSH认证,还通过了相关国家要求的所有认证。而且,不光是我们的产品通过了RoSH认证,产品里面的每一个元器件外壳,都通过了独立的RoSH认证。”
我递上了我们产品的RoSH认证的原件,和其它元器件RoSH认证的复印件,厚厚的一大叠,他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心里有些暗自佩服,那些资料,全是英文的,而且基本上全是专业术语,他能看得懂,真是不简单。
郭天宇不仅是简单地看看,而且还把那些认证上的编号,逐一地输入某个网站,核实它们的真实性,看来,他不仅能看懂,而且还知道如何鉴定真伪。
不知他结婚没有?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为什么一见到顺眼的男人,我总会想到这些。
“陆小姐,我能不能把这些资料,都复印一份?”问得相当的客气。
“当然可以啊。”我忙不迭地回答。
林虹把资料拿去复印了,一大堆,要好多时间,我期盼这段时间,郭天宇会跟我聊聊天,比如问我老家是哪里的,来深圳多久了,哪个学校毕业的,什么专业,等等,但什么都没有,他不主动说,我也不便开口。
枯坐了半个小时,双方都一言未发,他一直在电脑上弄着什么,完全视我为空气。我则拿出那本《观世音菩萨普门品》,默默地看了起来,网上有人说,随身带着这本书,会消灾免难,给自己带来好运,我不知是真是假,就一直带在身边。
郭天宇终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看到了我手中的书,主动问了一句:“你信佛?”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信佛,只能说:“正在了解。”
“学佛挺好的,我妈就信佛。”他说。
“那你信吗?”
“我,我怕菩萨不要我。”
“为什么?”
“规矩太多了,受不了。”
他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吗?他到底有没有结婚?我要是人大代表,一定要建议制定一部法律:所有结了婚的男人,左手无名指上必须要戴上戒指,哪怕是铜的都行,不戴的,重罚!想到这,不仅又暗自叹了口气,即使人家没有结婚,那么优秀的男人,哪里又会轮得到我?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林虹回来了,将那堆资料还给了我,郭天宇很礼貌地冲我点了点头,那意思差不多是,我可以OUT了。
回到公司,老是想着那郭天宇,心中竟然暗自期盼,我拿去的那堆资料不管用,这件事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了结,还有无数多的麻烦,然后,我就可以……问题是,我又可以做什么呢?
我很快就如愿了,第二天,接到了郭天宇的电话,我们的那批货,是外壳的铅含量超标,他们同一个集装箱的其它货全部放行,我们的这些电子玩具,等待处理。他让我赶快联系我们的外壳生产商,问问是怎么回事。
Connie似乎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向Jacky汇报了之后,然后让采购部的刘姐赶紧联系那家模具厂,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座机没人接手机关机!我心一沉,隐约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相当大的麻烦。刘姐不停地给不同的人打电话,终于弄清楚了,那家模具厂,可能是由于他们自己原材料供应商的原因,最近注塑的外壳铅含量统统超标,由于在供货时,都签有协议,如果是由于他们的原因而导致客户的损失,将由他们全部承担。现在客户的损失太大,已经超过他们承担的能力,他们的老板已经弃厂而去,不知所终。
我不太好意思直接给郭天宇打电话,赶紧给林虹打了电话。林虹说,模具厂的事,他们管不了,只是很冷淡地提醒我,让我把当初签的合同再仔细看看。看来类似的事,她已经历过不少了,我想起了那合同,当初是有一条,“如果由于乙方(我们)的责任,而给甲方造成的一切损失,将全部由乙方承担。”当时Connie还将这条修改成“乙方只承担产品本身的责任,而不承担由产品引起的其它连带责任。”她当时给我解释的是,如果哪个外国小朋友,把这个产品塞进嘴里产生了什么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产品目前还没有到哪个洋娃娃手上,还是产品本身的责任。我们唯一能追究的,是那个模具厂的老板,但他已经人间蒸发,我们上哪儿去找他?
怎么办?我给公司出的第一单货,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是不是一个扫帚星?
林虹发来了传真,一份是货运公司发给他们的传真,转发给我们,证明他们所言不假,另一份是他们的要求:1.退货;2.我们承担因此而产生的所有费用;3.我们承担他们因为违约而对客户造成的损失。
退货,是情理中的,因此产生的费用至少包括来回的运费,他们去的时候,是在集装箱里,从海上漂过去的,分摊到我们的产品头上,运费并不太高。而回来可没有集装箱回来,只能发空运,而空运价格的计算方法是相当变态的,同一箱货,如果重了,就按重量计价,如果不重,而体积大,则按体积计价。我们的产品不重,体积也不算大,但包装盒却相当的大,Connie粗略地算了下,那寄回来的空运费,已经超过了产品的价值了,如果再加上退货费损失费,那结果可相当的庞大了。
一向沉稳的Connie也发了愁,她拿不了主意,Jacky说要跟蔡总商量下。
这件事,虽然并没有我的责任,却也因我而起,老天啊,为什么我刚一开始行善,就这么倒霉?难道这行善还行错了吗?我该找谁去申冤,上帝还是菩萨?
见我们没有任何反应,林虹又来了电话,说如果我们就这样拖着不管,想一拖了之的话,三天内就能收到他们的律师函!看来,对于这个流程,她是相当的清晰,处理过相关的事,也应该不止一件两件了。他们的律师?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专门养着一位律师没事就找碴?
公司马上开会讨论了这事,但并没有商量出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面对林虹的威胁,大家都束手无策。对于这次事件的第一责任人,采购部的刘姐,似乎是相当的委屈,她说她所能检测的,也只是这批外壳的数量是否齐全外观是否有损颜色是否符合要求,至于铅的含量是否超标,根本不是我们公司可以检测的。而且,这批外壳的货款,也早已经结清了。
刘姐没责任了,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只是一个小业务员,只管卖货和收款,我又有什么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