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纠结在心中的情事都不能用简单的“爱”或者“不爱”、“放弃”或者“不放弃”来分。明明知道不该爱,明明知道应该放弃,却依旧难以割舍。
罢了,我深深一叹,缘来则聚,缘散则分,还是随缘吧。这段情缘,总有一天,上天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如果有缘,如果真的相爱,我们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走到一起,相伴一生;若是无缘,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缘的尽头,我也一定可以放下吧?
我已经让赵言等了那么那么久,如果,没法子与喜欢的人相守一生,那么,至少要让喜欢我的人幸福呀。何况,赵言对我,真的是一往情深。我一定能学会忘记,然后慢慢地,喜欢他,伴在他身侧,与他一同白头偕老。
我想到这里,不禁茅塞顿开,心里一阵清明,抬头看了看幽幽的夜空,轻松地笑了。
一阵脚步声渐渐行近,我心中大喜:明月回来了。当下忙笑着出房,迎了出来。
我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青儿。我心中惊讶,正要开口询问时,青儿已经气喘吁吁地道:“明月姑娘出事了。”
我不禁一怔,笑容凝在嘴角,呆呆地问:“怎么了?”
青儿长叹一声,道:“明月姑娘没什么事,是她身边的一个姓赵的少年受了伤,据说很严重,如今已经昏迷了呢。”
我大吃一惊,当下万分心急,忙凝住心神,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青儿答道:“刚才有一个小厮过来,说他是天香楼的伙计,是明月姑娘让他过来的。赵公子是在大街上受的伤,如今他们都在天香楼里。那边已经请了大夫了。此时王妃已经睡下了,我不敢打扰,只能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告诉妹妹。”
我沉吟片刻,望着青儿道:“罢了,也别打扰姑娘了,我亲自去看看。”说着,立刻小跑着出了听雨楼。青儿忙快步赶了上来,随我一同走到西宁王府的角门处,唤了四位侍卫过来,让他们陪我出府。
我向青儿道了谢,在侍卫的陪同下折到天香楼。此时天香楼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影重重。我让那些侍卫回了王府,自己快步走了进去。守在柜台处的李奇马上迎了过来,将我带到楼上。
平日里用来计账的房间里放了一床软榻,赵言面无血色地躺着,昏迷不醒,毫无生气。明月守在一旁,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啜泣。
我看着赵言,心里忽然很难过,泪水缓缓滑落下来。这时李奇走到我身边,低声道:“赵掌柜胸前被人砍了一刀,几可见骨,很严重。万幸的是,大夫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好好休养,就一定能清醒痊愈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夫开了药方没?”
李奇忙答道:“开了,已经有人在楼下煎药,想来很快就会送过来。”说话间有一个伙计推门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我收了泪,上前接过托盘,取了药碗,走到床边。这时正在哭泣的明月抬起头来,从我手中接过药碗,轻声道:“我来吧。”
我心中一阵疑惑,但仍旧点了点头,缓缓退到一旁。
明月端了药碗,一勺一勺地喂赵言吃药。神情专注,含泪的明眸里闪烁着一丝淡淡的光。
那眼神我很熟悉,那是情窦初开的女子,望着心上人的眼神。
我轻轻一叹,计划不如变化快。刚才我还在想,将来,如果没有机会与水清在一起,就将终生许给赵言。如今看来,一定会有变故了。
天意,真是无法预测呀。人生如梦,无法预测;情缘似水,难以捉摸。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感慨,轻声朝李奇道:“我们出去吧。”让房内的众人都散了,将房间留给明月与赵言。
多年之后,我回忆起这个元宵节发生的事情,方才发现,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存在。这一天,北静王陪在黛玉身边,两人在月夜赏灯,共看繁华,互叙心事;紫鹃也在这一天,邂逅与她相守一生的人;而明月,一直伴在赵言身侧。
这个元宵,如此特别,如此,令人难忘。
待出了房间,我将李奇唤到身侧,问起今日的事情。李奇却蹙眉答道:“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傍晚时雪姑娘过来,让我们一同出去寻一位紫衣姑娘,我四处找了,却并没有什么发现。后来我回到这酒楼里,不久就有几个官兵将昏迷不醒的赵掌柜抬了回来,那明月姑娘就守在一旁哭泣。我忙叫人到乐生堂请了大夫,又拿了五十两银子,要酬谢那几个官兵。那领头的是一个将军模样的年轻公子,他见我拿了银子,立刻推辞不受,与赵掌柜有过一面之缘,彼此很有几份交情,后来又说公务繁忙,便匆匆忙忙地走了。我这才派人到西宁王府去通知姑娘的,林云管家那里也派人去说了一声,想来他们也该到了。”
我见问不出什么,虽然心里满腹疑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道:“今天这事情你处理得很好,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李奇却摇了摇头,道:“平日里赵掌柜对我很好,今儿个他出了事,我怎么睡得着呢?我还是在这里守着吧。”
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你留在这里也使得,多个人也多个照应。”说话间林云与林旭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我忙与他们打了招呼,将赵言的情况细细说,又见他们满脸倦色,便请他们到雅间里休息片刻,接着便望着李奇,轻声道:“你遣一个小伙计到赵掌柜家说一声,告诉老太太,因为酒楼临时有事,赵掌柜已经出京料理去了,大约要十几天才能回来,让老太太不要着急。再叫其他的人都散了回家吧。”李奇忙应了下来,自己走下楼去料理。
我站在回廊里,理清思绪,方才缓缓走回赵言的房间,推门进去,就见明月正拿着手帕给赵言擦拭嘴角的药汁,动作轻缓,神情温柔至极。听到脚步声,明月缓缓回过头来,满脸的温柔羞涩。
我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明月道:“姐姐不必心急,赵公子并无大碍的。”说着,上前扶了明月,替她擦了擦泪,将她拉到窗旁的椅子上坐了,方才问道:“今天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明月红了眼圈,长叹一声,低头道:“今晚我跟着赵……赵公子,满京城里寻找紫鹃,我们在南大街上走了很久,依旧没有找到紫鹃,后来就一直沿着街道走了很久。”明月说到这里,便轻声哽咽道:“后来,有一个纨绔公子走了过来……”
我听到这里,心中有了一丝了悟,明月生得娟秀清丽,容貌与紫鹃不相上下,穿上男装后更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会引起那些轻薄公子的觊觎也不足为奇。当下深深一叹,低低地道:“我明白了,他必定为难你了,是不是?”
明月低头应了一声,接着道:“那纨绔子弟身边带着好几个家奴,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走上前来拉拉扯扯的,赵公子用身子护着我,与那些人搏斗周旋。赵公子身手极佳,以一搏六,却丝毫不逊色。但那些人身上竟然带了武器的,其中一个恼羞成怒,便拔出匕首,刺了赵公子一刀。赵公子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是勉力支撑着,拉着我转身向繁华热闹的地方跑,那些人就在后面追赶。我们跑了几十步,有几位官兵从远处走了过来,那些人见势头不好,便一溜烟地跑了。这时候赵公子再也支持不住,便昏迷过去了。”说到这里,便低头轻轻啜泣起来。
我听得义愤填膺,不禁大怒道:“那纨绔子弟是谁家的?怎么这样胆大妄为,在天子脚下,竟然也敢这样地为非作歹?”
明月边拭泪边答道:“那人没说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家人。但看他的衣着打扮,似乎身份不低,应该是贵族家的子弟。”
我低头沉思,如此看来,查找真凶还需要费一番功夫呢。嗯,应该可以回去求求西宁王妃,请王府的人帮忙探查吧。
我正低头沉吟之际,明月转过脸来看我,脸异样的红,美艳非凡,支支吾吾地道:“雪雁,你,嗯,你……”
我轻轻挑眉,疑惑道:“什么?”
明月结结巴巴地道:“看今天的情形,你与赵公子应该很熟吧?”
我点点头,明白她想从我这里探问赵言的情况,便道:“我曾经出来,处理这外面的事务,就这样与赵公子相识的。因为他是苏州人,又很有才干,所以颇受林云管家的信任。”又细细将赵言的出身和家庭情况说了。我边说边留心观察,在我说赵言尚未娶亲的时候,明白的眼眸立刻亮了一亮,不禁在心中低低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