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依言将窗户合上,转身走到窗下的茶几旁,取了白瓷茶壶,斟了两杯茶,取了一盏,递给水清,口中说道:“这里的茶虽然不如宫里的,但还尚能入口,请水公子将就着喝一杯吧。”
水清接了过去,缓缓喝了一口。我也取了一盏,低头慢慢抿了一口。
水清放下茶杯,道:“如此良宵,就这样坐着,未免太无聊了。林砚,你说我们做什么好呢?”
“噗”的一声,我口中的茶全喷了出来。我也顾不上理会,当下晕生双颊,指着水清,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说什么呢?”
水清怔了一怔,看向我的眼神颇有些莫名其妙,讶然道:“你干嘛这么激动?我不过是想与你下下棋罢了。对了,你应该会下围棋吧?”我不由得脸红起来,方知自己误会了,当下尴尬地笑了一笑。
水清望着我,怔了一怔,不由笑道:“林砚,可惜你不是……”说到这里,便咽住了。我心里正是万分羞涩歉疚之时,自然也没有追问。
水清轻轻地拍手,萧风立刻在外面应了,问道:“主子有事吗?”
水清轻声道:“你去取一套棋过来。”
萧风忙在外面应了,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待他走后,水清便笑向我道:“林砚,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低头不语,水清又问了一遍,我装作没有听见,依旧取了桌上的杯子,慢慢地抿了一口。
萧风办事效率极高,不过片刻功夫,就将棋取了过来,又恭敬地退了出去。我这才想起自己并不会下围棋,便看着水清,坦诚道:“围棋吗,我并不会下。但我会五子棋,不如我们下五子棋吧。很简单,还很有意思呢。”
水清挑挑眉,讶然道:“五子棋?什么东西?名字很新奇呢。”
我起身将棋盒打开,请水清执黑子,自己执白,又细细将规则说了,便下了起来。越下我越心喜,因为对五子棋太过生疏,水清竟然连连落败。而对这五子棋烂熟于胸的我,自然屡战屡胜。一连十局,均是如此。
我见好就收,浅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走了。水公子,你也早些回去吧。”说着,便站起身来。
水清愣愣地盯着棋盘,道:“再下一会吧。”
我见他有些痴迷,便“噗嗤”一笑,道:“以后再下吧。我真该走了。”紫鹃还没有消息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急如焚,忙朝他深深一揖,转身出了沁梅厅。
我缓缓步出天香楼,就见街上的人已经散了一些,颇有些冷清。我抬头看向天际,见空中依旧皓月高悬,星辰灿烂,不禁轻笑出声。无论未来会怎么样,今日与水清相会的种种,今夜的星辰,今夜的明月,都会留在我记忆深处,永不会褪色,永不会忘记。
我抬头看着星空,发了一会儿怔,想起紫鹃依旧毫无音讯,当下万分心急,忙快步走回西宁王府。回府后方才知道黛玉与北静王已经回来了。黛玉已经换回女装,面上微红,神情中却又略带着一丝欢愉。我在心中猜想,今晚,她与北静王,他们两人,一定度过了一段极美好的时光。沉吟了一会,又忆起紫鹃依旧没有踪影,心里不由忐忑不安。黛玉听说紫鹃失踪,也十分担心。王妃正要派家丁出去寻时,却有人进来通报,说有人将紫鹃送回来了,正在府外等候通传。
闻言我们大喜过望,忙让人快请。不一会紫鹃果然走了进来,只是行动似乎有些不便,是由一个小丫鬟扶着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华丽、俊朗潇洒的年轻公子。
见有外人进来,北静王忙朝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起身避到屏风后面。我对这些本毫不在意,加上自己穿的是男装,便依旧站在室内,自己上前扶了紫鹃,轻轻问了一声,方才知道她与我们失散后,慌里慌张地随着人流走了很远,一不小心,又扭伤了脚。她心里着急,便站在角落里低声哭泣,后来遇见了一位年轻公子。这公子单独在街上闲逛,见她流泪,便走到她身边问了问,知道她迷了路,便好心地将她送回来了。紫鹃说这些话时,悄悄望了望那年轻公子,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羞涩和温柔。我在心中暗自一笑,呵呵,紫鹃姑娘的缘分已经来了吧?
那年轻公子上前给西宁王妃请安,见北静王也在,不由得一怔,忙朝北静王作了一揖。北静王打量了一会,开口道:“原来是紫英呀。”笑了一笑,回头朝西宁王妃道:“这是神武将军的小儿子,名唤紫英,现在是三品侍卫呢。”
西宁王妃点了点头,请冯紫英坐了,浅笑道:“你母亲冯夫人与我很熟,我们常在一起聊天说话儿,彼此十分亲热。”
冯紫英欠了欠身,恭敬地道:“王妃待人和善,行事大方得体,家母也常在家里提过的。今儿个我自己见了王妃,才知道王妃的风姿气度,真真无人能及。”
西宁王妃莞尔一笑,道:“你嘴巴倒甜。”说到这里,看了紫鹃一眼,方才续道:“不过今儿个的事情,我真得向你道声谢。若不是你,真不知道紫鹃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冯紫英大吃一惊,看着紫鹃,目瞪口呆地道:“紫鹃?丫头?原来你竟然是姑娘,怎么你没跟我说呢?”
紫鹃低下头,晕生玉颊,含羞道:“你也没问我呀。”
冯紫英见紫鹃满脸娇态,不禁有些情迷起来,呆呆地望着她。
我见了这种情景,暗自一笑,如此看来,应该是襄王有梦,神女有心了。抬头看时,见他们依旧呆呆地凝视着彼此,担心他们在西宁王妃面前失仪,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冯紫英回过神来,忙转头看向西宁王妃,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以后再来拜访王爷吧。”看了紫鹃一眼,眼神颇为深幽,方才起身朝西宁王妃行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冯紫英走后,黛玉方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北静王与黛玉说了几句话,又与西宁王妃道了别,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待北静王离开后,西宁王妃便笑道:“今儿个逛了一天,你们也该累了,紫鹃的脚又受了伤,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黛玉忙答应一声,我扶了紫鹃,三人一同出了王妃的上房。走进留芳园时,紫鹃说起明月还没有回来,我忙将她与赵言在一起的事情说了,让她们不必担心,赵言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想来等一等就会回来的。紫鹃听了,便轻轻地点头,放下心来。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听雨楼。我将紫鹃扶进她的房间,黛玉也一同走了进来。我小心翼翼地替紫鹃揉了脚,又拿热毛巾替她敷了一会,见她脚上的肿已经消褪了,方才放下心来,望着紫鹃笑道:“明月的事情,紫鹃姐姐不必担心。紫鹃姐,还是说说你与那位冯公子的故事吧。”
紫鹃登时羞红了脸,嗔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与他能有什么故事?”
我浅浅一笑,揶揄道:“怎么可能没故事呢?紫鹃姐姐,你扭伤了脚,是冯公子送你回来的。你快说说,你们是怎样回来的呀?”
紫鹃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嘟起嘴道:“雪雁在这里胡说八道,姑娘,你怎么也不管管呢?”
黛玉眼里闪过一丝调皮,笑道:“雪雁这些话并没什么不对,我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呢。”
紫鹃听了,叫道:“天啦,怎么连姑娘也这样呀?”长叹了一声,道:“我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我浅笑道:“我们是好姐妹呀,姐姐怎么能不回答呢?”
紫鹃低了半日头,见我与黛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道:“是他背我回来的。”脸上羞红似花,声音细如蚊鸣,却又脉脉含情,柔情无限。
我与黛玉听了,不禁相视一笑。笑过之后,黛玉便柔声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紫鹃,你歇着吧。”说到这里,便看了我一眼,续道:“雪雁,我们走吧。”我忙点头应了下来,扶紫鹃睡下,方才与黛玉一同出了紫鹃的房间。
我送黛玉回了房,方才折回自己的房间安歇。此时明月依旧没有回来,我不禁有些担心,立在窗前沉思,顺便等待明月归来。
我呆呆地看着空中的月亮,想起水清,不禁低低一叹。
与他的偶遇,始终怀着一种乍喜乍悲的忧伤。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与他相逢;然后,彼此转身离开,难有交集。他在我的世界里一再地流连,而我,却在一段也许永远都无法成就的情缘里,傻傻的留恋、痴痴地纠缠,徒然心伤。
我想起今天他的话语,忆起不久前在莲儿那里听到的故事,不禁黯然神伤。后宫,始终是充满争斗的地方。而我,绝不适合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