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吹来,登时花雨霏霏,落英缤纷,缓缓地撒在黛玉与北静王的衣襟上,美丽如画。花下的那一对璧人,人面梅花相映红。
黛玉尚在惊魂未定之际,因此竟然忘记了挣脱。北静王爷也不动,只是轻轻地抱着黛玉软若杨柳的腰,脸上依旧带着极浅极满足的笑容。
紫鹃她们这才发现黛玉的境况,都吓了一跳,在原地发怔。我也不再奔跑,而是留在原地不动,直直地凝视着花树下的黛玉与北静王。
那一刻,时间驻足,飘红无数。那一刻,如水的阳光,缤纷的花雨,与花下相拥的那一对璧人,凝成了一幅画,留在所有人的眼里,亦是心里。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黛玉终于省悟过来,晕红双颊,低声朝北静王说道:“你且放手。”
北静王轻轻叹息了一声,手臂便慢慢松了些,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恋恋不舍地放手。
黛玉依旧低着头,脸上却娇艳如花。我不由地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极美极美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北静王呆呆地望着黛玉娇羞的神情,眼神痴迷。他的情态,我全都看在眼里,当下不由地轻轻一笑。看来,一年不见,他的气质虽然沉稳了一些,但他待黛玉的情意却依旧如初,从不曾改变。
我不由地有些感叹,有人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是一见钟情。继而一往情深,最后一生相守。北静王对黛玉,一定是这样的吧?但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不是只靠一个人努力,就能够成功地到达幸福的彼岸的。所以,我真的很希望,黛玉可以珍惜北静王爷的这份情意,可以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爱情,可以,一辈子拥有幸福。
我正遐想连篇之际,只听黛玉柔声道:“今天的事情,多谢王爷了。小女身体不适,要先告辞了。”言罢,轻轻地唤道:“紫鹃,雪雁,我们回去吧。”朝北静王轻轻福了一福,方才转过身子,朝紫鹃与明月走了过来。
紫鹃明月回过神来,一起答应下来,忙走到黛玉身边,扶她回房。我朝北静王浅浅一笑,这才转过身子,去追黛玉她们。
我们一同回到听雨楼之后,黛玉的面色依旧十分红晕娇羞。我在心中忖度,黛玉出身名门世家,本是极矜贵高洁的大家闺秀。以前黛玉住在大观园的时候,虽然与贾宝玉是青梅竹马,但向来自爱,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没有半分违规逆礼之举的。这么一位高贵的名门闺秀,刚才却被北静王爷亲密地拥在怀中,她心里自然会有些羞涩难当。紫鹃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当下便也一言不发,任由黛玉独自走进内室休息。
中午的时候,王府的人送了午膳过来。黛玉以不舒服为由,继续留在房中不出来。我与紫鹃无可奈何,只得与明月春纤她们一起,轮流去用了饭,再折回听雨楼,在外间做针线,静静地陪伴黛玉。直到傍晚时分,有个小丫鬟过来,说起西宁王爷与王妃已经从宫里回来时,黛玉这才慢慢出了闺房。我仔细打量,就见黛玉脸上依旧一片嫣红,便知道她心里仍旧十分羞涩,当下就劝她留在房内休息,不必太过拘礼。黛玉迟疑片刻,也就答应了。当下便不出楼,依旧回了闺房,又遣我去上房问候王妃。
我走出听雨楼,缓缓步入王妃的上房。此时西宁王爷已经去了书房,上房里便只有王妃和一些侍女。我忙上前行了礼,将黛玉身体不适的情况回了西宁王妃。王妃听说黛玉不舒服,大吃一惊,忙细细问了黛玉的状况,知道黛玉并无大碍,方才罢了。待叙完黛玉的身体状况,西宁王妃便轻声挥退房内的其他丫鬟,又指了指身侧的座位,朝我招手道:“雪雁,你过来坐一会儿,我有话要说呢。”
我忙答应下来,在她身侧坐了下来。西宁王妃含笑道:“以前我常听人说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却并不太明白。直到今儿个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呢。”
我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很是不解,当下便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西宁王妃。王妃浅浅一笑,说道:“今儿个我到宫里赴宴,我那个弟媳,就是你们见过的东平王妃,她一见了我,就将我拉到一旁,缠着我问玉儿的情况。还说自从在我这里见了玉儿,她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很希望以后能常常见到玉儿呢。”
我听了这番话,联想起西宁王妃刚才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当下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东平王妃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她心里竟有娶我们姑娘为儿媳的意思吗?”
西宁王妃点了点头,轻声道:“正是呢。如今她那三个儿子,就只有最小的那个之扬没有成婚,因此她便想请我将玉儿许给之扬,让玉儿给她当儿媳妇呢。”西宁王妃说到这里,“扑哧”一笑,方才续道:“我也听青儿提过,似乎就在前几天,我与东平王妃进宫陪伴太后的那天晚上,你与之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么,据你看,之扬这个人怎么样呢?”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万之扬那张轻佻又可恶的脸庞,当下心中万分恼火,连忙忍住了,斟酌片刻,方才缓缓答道:“三公子出身世家,年轻英俊,自然是个极好的男子。但,但我听说三公子时常流连烟花之所,举止轻浮荒诞,难免有些不堪,恐非良配呢。”
西宁王妃莞尔一笑,道:“你这评价精准极了,当时我也是这么回答我那弟媳的。但她却另有一番道理呢。她说,之扬流连烟花之地,无非就是为了探芳寻花。如果之扬见了我们玉儿的容貌品格,明白这世上还有这般美丽飘灵如仙的女子,之扬自然会回心转意,便不会再去理会那些庸俗不堪的烟花女子。所以,倘若我能将玉儿许给之扬,之扬定然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到时候,她一定会劝我弟弟将之扬接回东平王府,然后再以最隆重的礼节来这里迎娶玉儿。”
我心中大急,忙起身道:“那当时王妃是怎么回答的呢?难道王妃答应了吗?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倘若……”
西宁王妃摆摆手,轻笑道:“你且别急,我并没有答应呢。”说到这里,让我重新坐下,叹息了一声,方才续道:“算起来,我那侄子之扬还是我带大的呢。他的性情,我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他看上去极清秀闲雅,但骨子里却是极倔强坚定的。这几年,他在外面闲逛胡混,每次我那弟媳见了他,都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但我却从没有说什么。因为我知道,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绝不会有任何改变的。虽然他是我的侄子,但我现在认了玉儿为女儿,就应该好好地待玉儿。婚姻是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忍心委屈玉儿,将她许给之扬呢?倘若之扬能改,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能,岂不误了玉儿一生?如今玉儿是我的干女儿,我心里待她如娉婷,所以我绝不会拿玉儿的终生幸福开玩笑的。所以,当时我就婉言回绝了呢。”
我听了这番话,方才放下心来,当下不由得很是感动,连忙说道:“多谢王妃了。”
西宁王妃笑道:“也罢了。我那弟媳见我口风紧,虽然很舍不得玉儿,却也只得罢了。后来太后姐姐召她去叙话,北静王太妃就立刻走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一边。一开口就打听玉儿的近况,说她在贾家见过玉儿,心里很是喜欢,后来也隐隐说了求婚的意思呢。”
我听了,便浅笑道:“是为北静王吗?”
西宁王妃点了点头,笑道:“这个自然。北静王太妃说,北静王与娉婷一直就有婚约,后来娉婷不在了,这婚事就只能作罢。但好在现在我认了玉儿为干女儿,所以他们便想要再续前缘,将玉儿娶过去,与我们这府里结为秦晋之好。”
我低下头沉思,北静王应该早就有求亲之意,今天从宫宴上退出来,悄悄过来,大约是因为很想念黛玉,便想着在求婚之前见一见黛玉,稍解相思之苦吧?我正沉吟之际,西宁王妃已经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娉婷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上一回你说得很对,因为娉婷逃婚,对于北静王府,我一直都感到十分歉疚。加上我们王爷向来都十分喜欢北静王,这次又与北静王一同出征,彼此情分极好。北静王的文才武略,我们王爷一直都十分欣赏喜爱的。对于娉婷与北静王的那桩无法成就的婚事,我们王爷一直引以为憾。所以今天他们提亲,我心里自然是万分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