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想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斜睨着我,打趣道:“你现在说话很有意思,一口一个陛下,将表哥时刻挂在嘴边。想来你的心早就飞了,很期待与他洞房花烛、长相厮守了?”说着,便抿唇大笑出声。
我不由得红了脸,朝娉婷唾了一唾,含羞嗔道:“胡说什么呢?”低了半日头,伸手揽住她,轻声道:“姐姐,谢谢你带我回来。”
娉婷微微一笑,摆手道:“我们是好姐妹,你何必这么客气呢?”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妹妹,你一定要幸福。”
我点了点头,答道:“我会的,姐姐放心罢。”于我而言,幸福很简单,就是找到爱的人,与他相依一生。如今,我终于得到他的承诺,对未来有了信心。我一定会经营好自己的爱情,让身侧这些在乎在意我的人放心,让他,让我自己,都能拥有幸福。
我与娉婷立在留芳园里,叙了一会话,一时丫鬟走过来,请我们到前面用膳。我与娉婷忙应允下来,相携着步出留芳园。我想起刚才与水清的温馨甜蜜,觉得竟似在梦里一般,连走路都觉得像踩在云端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几乎辨不清东西南北。
我随在娉婷身后,晕晕乎乎地进了上房,行礼请安。坐在上首的西宁王妃打量着我,讶然道:“雪雁,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呢,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我“啊”了一声,终于回过神来,默默低下头,含羞不语。娉婷“噗嗤”一笑,轻声道:“母妃还不知道吧?雪妹妹呀,她要出嫁了。”在西宁王妃身侧坐了,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西宁王妃静静听完,扬声挥退室内的丫鬟,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笑容满面地道:“雪雁,恭喜你了。”
我面上飞红,咬着唇,羞涩地应了一声。西宁王妃说了几句贺喜的话,敛了笑容,叹道:“对你与皇上,我一直乐见其成。只是那个地方凶险无比,你又不要封号,身份上与那些妃嫔差了一大截。虽然有皇上护着,但想来也是如履薄冰,没法子轻松。我会进宫与太后姐姐打招呼的,你自己也要多多小心才是,若是受了气,不必忍着,一定要告诉皇上。他若不肯作主,我便去找姐姐。总而言之,千万不要委屈自己,知道了吗?”
我听了,心中涌出一股浓浓的暖意和深深的感动,含泪应允了,静了一下,方才将想请妙玉过来住几天的话说了。真实的原因自然无法启齿,只说她是极相好的姐妹,多日不见,十分想念,又朝娉婷使眼色。娉婷会意,点了点头,忙在一旁敲边鼓。
两人一起说了半日,西宁王妃才点了点头,应允下来,抿起唇,轻声道:“妙姑娘才貌双全,又精通佛理,与我那位弟媳处得极好。她曾在我面前提过几次,颇有想将妙姑娘聘为三儿媳的意思。只是见近年来之扬的性情趋向淡泊,怕弄巧成拙,便迟迟没有开口。”
知道妙玉已经得到东平王妃的认同,我心中欢喜无限。呵呵,如今只需万之扬点头,东平王府就该开始操办喜事了吧?所以,所有的问题,都只出在万之扬身上了。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万之扬认清他的心,如此,方不负妙玉苦候三年。
翌日,西宁王妃打发人,到东平王府打过招呼,抬着软轿,将妙玉接了过来。我细细打量,见妙玉已经改装,脸上妆容淡淡,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紫玉钗簪着,一身月白色轻罗流云纹裳,衣饰淡雅,却越发衬得其人容貌清丽脱俗,身姿曼曼,如一朵开在幽谷里的清兰,隽秀娴雅,恬静动人。
西宁王妃命人即刻收拾屋子,将妙玉安顿在枫叶轩里。自此,妙玉便在西宁王府住了下来。妙玉在东平王府住了几年,气质仍旧有些清冷,却也略随和了一些,不似以前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王妃待人素来体贴和善,饮食起居之类,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娉婷活泼大方,极好相处,又曾与妙玉有过几面之缘,彼此相处得极其融洽。我与妙玉曾经一同在贾家面对风雨,勉强算得上共过患难,加上多日不见,也颇说得上话。两人闲聊时,妙玉说起三年前应诏进东平王府的事情,对个中缘由茫然不解。我抿唇轻笑,却又不敢坦承其事,只得以其他事来支吾,蒙混过去。
自与水清定情后,我脸上常常挂着一抹笑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平静和安宁。哪怕此时要面对刀山火海,也不能将我从他身边拖开。昨日种种,已成如烟往事,被我淡忘在岁月里。现在的我,心被他完全占据,对我们的未来充满期待与憧憬。而他,亦常常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西宁王府。我们两人,或在留芳园里携手散步,或在听雨楼里闲坐品茶,不时交谈几句,偶尔无意抬眸,目光相遇,会心一笑,心中一片静谧喜悦。
在与水清感情升温之时,我并没有忘记将妙玉接到西宁王府的目的。闲暇时,我与娉婷时常聚在一起,商议这件事情。娉婷不时派人到东平王府,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消息,因而对万之扬的反应和现况,我们都了如指掌。
起先的时候,万之扬一点动静都没有,仍旧如常度日,淡定如昔。几天后,他终于渐渐有些熬不住,时常绕着妙玉在东平王府的住所打转,一脸落寞。到了四月末,便开始拐弯抹角地提醒东平王妃,让她打发人来接妙玉回去。东平王妃亦十分想念妙玉,立刻派人过来。我与娉婷心知若是同意了,事情便半途而废了,哪里肯应允,瞒着妙玉,胡乱找了一个借口,将来人打发回去。我暗自偷笑,计划已经奏效,若是再加把劲,应该便能圆满落幕了。细细思量之后,我便动手写了一封信笺,让青儿送到东平王府,约万之扬于五月初一到落霞楼一聚,有事商议。
到了初一这天,我早早起来,打扮整齐,将万之扬的寒玉笛寻出来,细细擦拭了,收在身侧。步到上房时,方才得知因是正日,西宁王妃进宫陪太后去了。我便只与娉婷打了招呼,带上秀芳,一起从侧门出来。
出了西宁王府,我在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凭着记忆找到落霞楼,要了四年前与万之扬一同呆过的那个雅间。一时小伙计将茶送了上来,我坐在雅间里,静静品着茶,等候万之扬到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见推门声。我放下茶杯,转头看去,就见万之扬缓缓步进来。他一身紫色长袍,手中持着一把精致的玉扇,面目俊朗如昔,浑身的气质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沉稳淡定,一副气定悠闲的模样。
三年不见,我们之间的过往,已成前尘往事,如烟云散去。此次重逢,彼此终于云淡风轻,不再尴尬。
我站起身来,朝他福了一福,轻声道:“一别经年,三公子别来无恙?”
万之扬微微颔首,踱到窗下坐了,将扇子放在桌上,看了看我,含笑道:“你别站着,也坐呀。”
我点头应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了,转头看着秀芳,轻声吩咐道:“这儿没什么事情,你出去吧。”
秀芳嘟着嘴,目光在我与万之扬之间流转,一脸的不情愿,却又不敢反对,只得施了一礼,悻悻地转身出去了。待她去后,我持壶斟了一盏茶,送到万之扬面前,想起曾经认他为师、随他学艺的事情,便低声说:“师傅,请用茶。”
万之扬听了,淡笑出声,看着我道:“你还记得呀。”
我抿起唇,柔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何况,三公子是我唯一的师傅,我又岂会忘记呢?”
万之扬笑道:“算起来,你也是我唯一的弟子。”侧头打量着我,淡淡地道:“你与表哥,你们已经定情了吧?”
我“啊”了一声,面上绯红,低下头,用手拈着衣带,咬唇问:“师傅怎么知道的?”
万之扬笑了一笑,睨着我道:“你脖子上的项链,我曾见表哥拿在手里,无数次把玩,脸上的神情,飘忽不定。我问起来,才知道那是他送给你的,后来被你退回去了。如今你重新戴上,想来这项链便是你们的定情之物了?”
我心头一热,伸手抚着项链,静了一下,坦承地点了点头,用细如蚊鸣的声音答道:“是呀。”沉吟良久,抬头看着他,笑吟吟地道:“我的师娘,在哪里呢?”
万之扬淡淡一笑,眉目疏朗,摆手道:“你回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成亲。”
我轻轻敲了敲桌子,含笑问:“可有意中人?”
万之扬挑了挑眉,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否认,面上却闪过一丝迟疑。我将这迟疑看在眼中,暗自一笑,心念一转,随口道:“我与娉婷姐姐近来闲着无聊,迷上了牵红线,借此来打发时间。师傅若是想娶亲的话,我们可以代为效劳一二,帮师傅到各家各户去相看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