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面色稍缓，这才移开视线，定定地凝视着我。我听了娉婷的话，忆起刚刚那个定情之吻，不由得面颊飞红，尴尬地低下头，默默不语。娉婷见状，围着我绕了一圈，娇笑了几声，才拉着我的手，看向水清，敛容道：“好了，说正经的，如今你们已经定情了，表哥，你打算怎么安置我的雪妹妹？”
水清轻笑出声，淡定地道：“以前我便与林砚说过，或是留在悠然居，或是进宫都行。”
娉婷听了，握紧我的手，哼了一声，盯着水清道：“表哥，若不是看在雪妹妹喜欢你，日日为你黯然神伤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带她回来吗？你想让雪妹妹去悠然居，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下辈子都不可能。雪妹妹是我们府里的四小姐，母妃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的。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凭什么受这种委屈？你将她当成什么人了？”
水清看着娉婷，脸色微变，拂袖道：“你这个丫头，知道什么？林砚是我用心在爱的女子，我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我不是不肯给她名分，她若想要，我即刻便会下旨册封的。我让她住在悠然居，是想让她远离后宫，远离妃嫔争斗，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另外，我知道她心中很看重你们这几个姐妹，极渴望自由。她在宫外，能时时与你们相见，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必将青春埋没在宫墙里。”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我，柔声道：“在那个气氛沉闷的地方住得久了，连呼吸都没法子轻松，带着丝丝压抑和苍凉。我明白失去自由的苦楚，舍不得让你也走进那个地方，陪我受苦。”
娉婷听了，不由得怔住了。我品着他的话，看着他那双带着一丝落寞的眼眸，心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甜蜜和酸痛。甜蜜，是因为他肯这样用心为我策划，设想未来。酸痛，是因为心疼他在那个地方，独自煎熬着生命。
正心肠百转之际，娉婷轻声叹息，瞧着水清道：“表哥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最大的尊重，是给她名分，将她堂堂正正地带在身边。这句话，表哥是否听说过？你让雪妹妹住在外面，用心很好，可是，她的身份和处境，会变得很尴尬。你让她，情何以堪？”
水清怔了怔，静默一会，转头看着我，轻声道：“林砚，你自己选吧。”
我低下头，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着他，一字字地道：“我不去悠然居，我要进宫陪你。”
水清听了，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并不问缘由，微微颔首，毫不迟疑地道：“既是这样，我让礼部选一个吉日，亲自来迎你。”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他身边，轻声道：“只是宫里有一番规矩，不能轻易逾越。我只能先将你封为嫔，一年后再册妃，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咬着唇道：“以前我说过，不做妃嫔，如今亦然。”
水清与娉婷听了，都转头看着我，一脸的困惑不解。我凝视着水清，柔声道：“我给你当女官，好不好？”
娉婷一愕，怔怔地道：“女官？那不是太委屈了吗？”
我转过头，看着娉婷，低声道：“倘若我能留住他的心，在名分上受些委屈，有什么关系呢？倘若不能，我守着一个冷冰冰的名分，有什么用？”
娉婷听了，轻叹了一声，犹自沉吟。我轻声道：“我这样选，另有道理的。母妃行事向来低调，不愿张扬，我若去当后妃，西宁王府必定会为我所累。到时候，母妃见了我，还得向我行礼，我怎么忍心？”淡淡一笑，接着道：“当女官就不同了，没人会在意我的身份。而女官的职责，是照料陛下的饮食起居。我当女官，便能常伴君侧，与陛下长相厮守了，不是吗？”
娉婷沉默半日，轻声问：“妹妹，你真的要当女官吗？宫里那么多后妃，你若是没有一个尊贵的封号，我怕你会吃亏。”
我点了点头，脉脉含情道：“以前我曾说过，终有一日，我会放弃一切，为陛下驻足。现在，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我愿意为他敛尽锋芒，守在他身边。”
娉婷听了，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水清道：“能让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放弃一切，低到尘埃里，除了爱，还有什么？表哥，你何其有幸，得到雪妹妹倾心相许。你一定要珍惜雪妹妹，绝不能辜负她。不然，我与母妃都不会答应的。”
水清哼了一声，挑眉道：“这话还用你来告诉我吗？”转头看着我，目光转柔，低声道：“林砚，你的话，向来都极有道理的。只是，那个地方的人，都是奉高踩低之辈。若是让你当女官，你必定会受委屈。何况，你说过，自由于你，很重要很重要，既是这样，我怎么舍得让你毫无名分地进宫，剥夺你的自由呢？”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一暖，睨着他道：“我明白，女官不过只是身份略高一些的宫女罢了，在那儿，受委屈在所难免。但是，你许的承诺，对我更重要。若是说想要自由的话，女官离宫，并不是什么难事，想出来看看，时刻都能出来的。”说到这里，反握住他的手，深深凝视着他，轻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在乎了。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想与你在一起，长相厮守，不再分离。你心里很苦，我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你放心，我会守在你身边，常伴左右，不会再离开了。而我也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一定会保护我的。在那个地方，我们若是能互相扶持，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的。有你在，我不担心。”
水清听了，不顾娉婷在侧，伸手一揽，将我拥入怀中，柔情万丈地道：“你是对的，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深吸一口气，扬着眉道：“林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待我肃清后妃，便来迎你进宫。”
我不由得一怔，不解地看着他。他抬起手，拂着我的头发，低声道：“宫里有几个妃嫔，日日争风吃醋，是非不断。我虽然看在眼里，但从没放在心上。如今我得用心整治一番，将她们废黜。就算不废，也要训诫一番，让她们安分一些。这样，你来陪我时，便不会受气了。”低下头，俯到我耳边，轻声道：“林砚，等着我。”说着，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方才缓缓放开我，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心底深处企盼了很久的梦，如今终于实现了；等待了很久的诺言，现在终于拥有了。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这时娉婷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轻声道：“母妃说你口才绝佳，说话滴水不漏，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你说要做女官，话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我心里到底还是意难平，觉得太委屈你了。”
我很是感动，柔声道：“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只是，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名分，而是他的心意。现在，他既肯用真心待我，我又何必再瞻前顾后，计较名分？何况，人生在世，知足常乐，我实在不能奢求太多。能得到他真心对待，得到他的承诺，我便心满意足了。”仰头看着她，默了一会，方才幽幽道：“我很想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但是，世间繁华，有几个男子能抵住诱惑，永不变心？何况，他有那么多的女人。我会好好爱他，只是，未来是变幻莫测的，不容我做梦。他现在信誓旦旦，将来是否会厌倦，谁都说不准。能相守一生固然好，若是不能，便只得罢了。倘若有一日，他弃我而去，我不过只是个宫女罢了，姐姐与母妃一定能将我带出宫的。如果做了后妃，到时候，等待我的，便是搬进冷宫、老死宫中的凄凉结局了。所以，我选择做女官，其实，也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娉婷听了，怔了一会，才抬头看着我，点头赞道：“你连这都想到了，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我自叹弗如。”
我面上微红，摆手道：“姐姐太夸奖我了。”沉吟半日，想起万之扬，便拉着娉婷的手，将事情一一说了，最后道：“陛下说，三公子对妙玉姑娘已然生情，只是自己还茫然不知。有时候，男人看男人，更犀利准确。我们不妨想个办法，帮三公子认清自己的心吧。如此一来，便能成全一对佳偶了。”
娉婷轻笑一声，点头道：“闲着也是闲着，帮忙牵牵红线，也很有意思。妹妹，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主意了？”
我微微颔首，道：“陛下说，两人离得太近，三公子难以发现妙玉姑娘有多重要。既是这样，我们不妨去东平王府打个招呼，将妙玉姑娘接过来，住一段时间，看看三公子的反应，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