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紧握拳头,黑眸发凉,重重咳嗽几声,颇不满道:“不像话!灵儿年纪轻轻,便与男子书信来往,万一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出去,成何体统!”
庄敏没有接口,笑着说:“八爷言之有理。就让妾身年看,这信中说了什么……”她挑开并没有封口的信笺,取出信,念了起来,“清泰郎君文几:吾心戚戚,思难抑。匪君卿卿,永不离……”
“够了!”胤禩烦燥不安地打断庄敏,“这像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该说的话吗?好一个思难抑,永不离……”
庄敏笑道:“妾身看挺好,想那《西厢记》里张生和崔莺莺不也靠红娘书信来往吗?后得千古流芳,有何不可?”
“胡闹!”胤禩将茶盏扫落在地,怒目圆睁,“你……你忘了爷留慕灵在府中的真正目的,你就不怕书信落在他人手中,日后留下凭证!你糊涂啊!”
庄敏心一凉,冷汗湍湍流下,道:“妾身糊涂,八爷……妾身定想方设法将已送出的书信取回。”
胤禩闭上眼,胸口起伏,似乎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怒意,庄敏不敢着惹,静默不语,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胤禩淡淡地问:“慕灵与那魏清泰真有私情?”
庄敏说:“情投意合,非卿不可!”
胤禩眼里迸出火花,他径直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爷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随着最后一个话音,风雪帘落下,胤禩仅着内皮袄走入雪地,后面追随的奴才顿时乱了队伍,抢着伺候。
暧融融的琴瑟居里,庄敏的心却冷若冰霜,胤禩一个个表情如走马灯般闪过,不安和妒意紧紧缠绕着庄敏的心。
静思斋
胤禩抚摸着一个细长的檀香木盒,恍若坐定。
陶赖走进屋来,暗自叹息一声,轻声提醒道:“主子,该进晚膳了!”
胤禩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陶赖回到门口,接过小厮手中的食盒。那小厮不住地探头探脑,嘻皮笑脸地问:“陶大人,主子又把那个木盒那出来啦!”
“多事!”陶赖一瞪眼,将那小厮顶了回去。每当胤禩对着木盒沉思,府中就约定成俗的规矩便启动:除了陶赖外,任何人,包括庄敏也不许踏入静思斋。陶赖将饭菜一一放在榻几上,不敢惊扰胤禩,只盼食物香气能引起他的注意。一个,两个时辰过去了,饭菜也换了两批,胤禩终于有了反应,陶赖欢喜地为他布菜盛汤。
胤禩喝下一碗红豆粥,挟起片酱肉,说:“把木盒送到绛珠楼!”
“这……嗻!”陶赖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木盒里东西的来历,他再清楚不过,主子竟然把这东西送给慕灵格格,究竟是存着怎么样的心思?
话说,绛珠楼
慕灵髻上插着枚白玉梅花簪,正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而襄怜站在身后,手持铜镜。前后两面镜子,乌发衬明玉,腊梅耸云鬓,佳人丽影,顾盼生辉。
看着慕灵幸福满溢、欢天喜地的模样,襄怜奇道:“格格,这簪子非金非银的,就一块白石头,比起福晋送的那些,可差远了,真有那么贵重吗?”
“你懂什么?这梅花簪玉质通透,式样雅致,关键是……”慕灵急急收了口,脸上红云飞起。
襄怜偏偏不识趣,追问道:“关键是什么?”
“本格格戴多了金银,就稀罕它,行不行!”慕灵嗔怪地瞪瞪襄怜。
襄怜叹道:“奴才不懂,但奴才知道格格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慕灵拿过木盒,正要打开,想了想,吩咐道:“襄怜,帮我去厨房准备些材料,新鲜的玫瑰花瓣、花蜜、核桃仁、松子仁、青梅干和桔红……”
“还有糯米粉、白糖、豆油,格格又想做玫瑰百果蜜合香糕了?”襄怜咽咽口水。
慕灵笑道:“是啦,快去准备,你有口福啦!”待襄怜应声去了厨房,慕灵看了四下无人,抱着木盒坐到帐中,按着“呯呯”的心跳,缓缓揭开盒盖,盖内用篆书雕着“天作之合”四个字,边上还有胤禩的印鉴。她将盒盖搂进怀里,绽出如春风般的幸福笑容,世界、人事在霎那化成虚无,只有胤禩用温柔低沉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重复着:“天作之合!你我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过了半个时辰,襄怜已准备好做蜜合糕的食材,来请慕灵。慕灵将木盒藏好,但发上的玉簪却说什么也不愿再取下来,欢欢喜喜地与襄怜到了厨房。
磨果仁、拌粉、发面、筛面、抹油……所有的功夫都由慕灵一人完成,襄怜连个打下手的都算不上,只能傻乎乎地蹲在一旁递递工具、帮慕灵擦擦汗、倒杯茶什么的。一个半时辰后,终于等到糕上锅蒸了,襄怜心疼道:“好格格,快坐下喝杯茶吧!奴才给您敲敲背……”
慕灵笑靥如花,说:“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做糕!”
“这奴才信,奴才从没见过像格格这样,边做活边笑得那么开心的!”襄怜轻轻敲着慕灵的肩膀,在胳膊上又揉又捏:“只是格格每次辛辛苦苦做了玫瑰百果蜜合糕,自己却一块也不吃,全赐给了奴才。奴才跟了格格这样的好主子,当真死也值了。不如格格教奴才做这蜜合糕,至少也可以帮格格省点心力。”
慕灵调皮道:“蜜合糕,要自己亲手做才能显出心意。这回啊,我一块也不留给你!”
襄怜想了又想,忽然喜道:“奴才明白了,格格是特地做给魏公子的对不对?福晋让奴才明个儿再前往魏家,到时候,奴才定帮格格送上。”
慕灵俏脸一黑:“谁要给他?”
襄怜疑道:“那格格是要给谁?”
这时,蒸笼下的水大开了,慕灵借机起身,像宣誓一样地大喝大叫道:“当然是给本格格心中最重要的人啦!”
襄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得先去帮忙。
静思斋外
雪花静静地落在雕花漆木食盒上,慕灵望着“静思斋”的牌匾,努力地寻找胤禩残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