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身女子出门在外,受到的遭遇无法想象,一路上,她的银子被抢了,只能变卖首饰换取路费,却又被人偷去,无奈只得一路乞讨,终于到了杭州城。但若大的城市,哪里才能找得到夫君呢?
这天,水莲正在那里乞讨,左边,是一家酒楼,里面不时飘来一阵阵香气,让她肚子更加饿。右边,却是一家青楼,男男女女在那里打情骂俏,丝竹声阵阵悠扬。水莲跪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突然,“叮铛”一声,一锭银子砸在了要饭碗上,好大的一锭银子,将碗都砸破了。她慌忙拾起银子,正要感谢施舍的人。却听到了有个女人在说:“哟,你好有钱啊,一个要饭婆子都给了她这么多!”
“唉,她也挺可怜的嘛。反正我也不少这点钱。”
男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水莲猛地一抬头,果然,她看到了自己的夫君。李明之醉眼迷离,与一个妖艳的女人手牵着手……这一刻,水莲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给撕碎了,甚至能够听到碎片掉在地上发出的叮叮声响。她木愣着看着夫君搂着别的女人消失在青楼之中,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水莲看着手中的那锭银子,想要将它甩得远远的,但一想,却又紧紧地攥住了它。
水莲用这银子回到了家中,将宅子田地等都统统卖掉,然后拿着钱就消失了。
一晃几年过去,李明之因为沉醉于青楼之中,疏于打理生意,结果一落千丈,最终连持续了三代之久的招牌都被人买下来。而他拿着这笔卖身钱,不思进取,还是埋在青楼之中,终于有一天,囊中空空如野,昔日山盟海誓的小意顿时变了脸,亲自命令龟公将他一顿痛打,丢在青楼外。
李明之此时才看穿了小意的为人,什么爱什么缠绵的无非都是为了他的钱。他爱错了人!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扑倒在街上。这以后,他就像过去经常打赏的那些乞丐一样,一个草席,一个破碗,当街要起了饭来。
这天,李明之正要寒风中颤抖,他已经两天没要到一个铜钱了。这时,一个人走到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他双手举起,说:“大叔大婶,赏两个吧!”
那人发出一声叹息,拉着他的手说:“跟我走吧!”
李明之木然地跟着那人走着,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回到了原先的家中。刚一进去,便有几个下人上前来,领他去洗澡,带他去吃饭。李明之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了,急不可待地要去见恩人。那人喝退下人后,半晌才说:“你要饭的时间太长了,脖子都是低着的,为什么不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李明之抬起头来,看到那人拉下发鬓,一头如水般的头发顿时就披散下来。是个女人,但李明之仔细看过之后,却是不认得。他迟疑地问道:“请问夫人贵姓大名?”
水莲突然就哭了起来,她用卖房子和田地的钱经过几年的打拼,终于成为杭州城中的富商,为的就是能以一种平等的身份与他相认,却没想到李明之破产了,她又四处收购他被别人买走的一切,想着相认的这天,他该如何高兴。却没想到,李明之竟然不认识她了。他们在一起时才三天,而且李明之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也难怪他不认识了。
李明之显得很是困惑,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他面前突然哭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明之找不到水莲了,只看到了她的一封信,信中写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把自己眼下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他。突然之间,李明之胸口就像被人狠狠地锤打着,心痛难耐,他没有想到,自己向来不放在心上的女人会是如此之深地爱着他,他放下信来,冲了出去,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回水莲,告诉她,自己错了……
善商
说的是清朝末年的事儿,杭州有家木材行叫“如意坊”,当家的是徽州人,叫许缜。这许缜是个经商的天才,从十四岁离开家乡学艺,到如今不过二十年间,他的生意就做得红红火火了。至于怎么个火法,看看如意坊每天上门的客户就知道了。据如意坊的下人说,他们每天光接待客户就要用掉四五斤茶叶。
这天一早,许缜正在后院里喝茶,掌柜的进来说有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头要见他。许缜点了点头,让他将老头带进来。
不大会儿,一个精瘦的老头抱着一个布包进来了,也不说话,只把包放在茶几上,打开来,里面还有一层,一层层打开,一种若有若无的异香不知不觉地散发出来。等到最后一层油粘布打开后,一段木头出现在许缜的眼前,那种异香也更加浓烈了,沁人心扉,让人闻之精神一振。许缜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着,说:“沉香木?”
老头点了点头,迫切地问道:“当家的人目光敏锐,你看这能值多少银子?”
许缜仔细看了看沉香,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头,说:“沉香木虽然名贵,只是你这块品质只能算是中上等,所以价钱不会很贵,我只能开五十两银子。如果你老不满意,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
“都知道当家的你人实在,开的价公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很多这样的沉香呢?”老头说道自己叫张和中,本是渔民,捕鱼季节打鱼,平时就去海中捞海蛤,有一次,他无意中潜入一片水城,发现水底很多类似木头的东西,随便捞了一块出来,放在家里也不去管。后来有个识货的人上门看到了,说这是沉香木。也就是树木长了几百年后,死了,又沉入水中,过了几百年,还没有腐烂的木质,有异香,很是名贵。张和中不相信,所以抱着它来意坊鉴定一下。
许缜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你是说有很多沉香?天,你老这回发大财了!”
张和中点了点头,说:“沉香再名贵,对我来说也是废物,不如你随便开个价,它们都是你的了。”
许缜直摇头,说:“抱歉,我买不起。这上好的沉香等同与黄金的价值,若是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多,只怕将我这如意坊全都交给你也买不起。”
“不是要你出实价,只是随便开个价而已。”
“这怎么可以,生意人讲究诚信,我是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张和中急了,哀求着说:“当家的,你就行行好吧,这事我又不敢找别的商家,万一黑了我的怎么办?你就看着随便给两个吧,我着实缺少银子。”
许缜思量了一番,说:“这样吧,你且将这块沉香放在我这里,我给你五百两银子拿去应急,等到日后你有了银子,再来还我,到时银货两清。”
“当家的为人实在是令人叹服。今日我先借五百两,日后必然奉还!”
张和中走后,不大会儿掌柜的来了,问起张和中从账房提五百两银子的事,又一眼看到茶几上的沉香,愣了愣,说:“沉香?最多五十两而已,怎会……”许缜笑了笑,说:“你只管让账房开银子吧。”
几天后,不知道是谁透露了风声,说许缜收到了一块沉香木,而这块沉香木的背后又隐藏着无以数计、价值连城的沉香宝藏。一时间,本来就热闹的如意坊来客更是络绎不绝了,纷纷提出要重金购买。许缜实话实说,却没一个人相信。旁人不信也就罢了,偏偏知府高大人也不信。
这高大人有女要出嫁了,正在为准备什么嫁妆而犯难,堂堂知府家的千金出嫁,嫁妆自然要与众不同,如何个与众不同法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大人灵机一动,若是用沉香打制一套家具,那岂不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这天,高大人亲自来到如意坊。许缜不敢怠慢,忙上好茶。过去他与高大人有过几次接触,算得上是熟人了。高大人说:“你我都是朋友,客气话我也不说了。”说着他拿出一张银票来,推到许缜的前面,“这里是五千两的银票,你就按着这些银子给我沉香木。”
许缜苦笑着说:“高大人,外面传言我得了沉香宝藏,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事。”
高大人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说:“无穴不来风,传言为什么不传别人,单传你?”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许缜把张和中的事说了出来,“你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那这个张和中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
“回大人,我不知道。”
高大人怀疑地说:“许当家的,这事明明是可以发大财的,为什么你没有做?这不符合生意人的本性啊!还有,就算如你说的,一块沉香也值不得五百两啊,为什么你会同意张和中抵押呢?”
“大人,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事情确实如此。”
高大人恨恨地起身,说:“许当家的,本官不是三岁小孩,商人惟利是图,你会不一样?笑话!既然你不给面子,那也休怪我无情了。”
第二天,许缜正在如意坊里接待客户,突然来了两个差役,把铁链套在他头上拉了就走。许缜忙问出了什么事。差役冷笑着说:“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到了知府衙门大堂,一看高大人正襟危坐地在堂上,见到许缜,一拍惊堂木,叫道:“大胆许缜,还不跪下!”许缜还没反应过来,早有差役一棍子打在他的膝盖上,顿时双脚一软,跪倒在下,他叫道:“大人,草民犯了什么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什么东西,都是皇上的。也就是说,你所发现的沉香宝藏也是属于皇上的,你却私自吞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那宝藏在哪里?”
“大人,冤枉啊,草民不知道……”
高大人哪里肯相信,下令重责八十大棍。可怜许缜这些年享福惯了,哪里能挨得了八十大棍,不过四十来棍,就当场晕倒了。高大人也不急,反正许缜在他的掌握下了,等到八十大棍打完,又下令将他收监,同时查封如意坊。
这以后,高大人几乎天天要提审许缜,但不管怎么说,许缜只是咬定了不知道,结果当然是难免一场毒打。这样,大半年的时间一晃就过了,就在许缜以为自己要死于牢中时,这天,他突然被放了出来。原来他入狱后,家人忙着四处找关系求情,徽州老家出来的官有不少,做大官的也有,只是官官相护,为了他出狱,竟然耗费了许缜前半生所有的积蓄。而这时高大人的女儿也已经出嫁,做沉香木家具的念头自然也消失了,他得了好处,又有官场上的相劝,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将许缜放了出来。
许缜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那块沉香木,好在家人知道他的为人,这些日子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也没有将它卖掉。许缜抱着沉香,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家人含着眼泪没有去打扰他,许缜的笑声突然嘎然而止,再看他,面带微笑,双眼紧闭,已然去世。
许缜在世时,为人真诚,相交满天下。去世后,灵堂之上却是门可罗雀。直至下午时,才有一人泪眼纵横地来了,来人竟然是张和中,只见他二话不说,就扑倒在许缜的灵位前,哭叫道:“是我害了你!”
许缜的妻子抱着那块给他们带来厄运的沉香,走上前来,对他说:“他吩咐过我,如果你来了,就把它还给你。”
张和中接过沉香,突然狠狠地将它甩在地上,说:“这块倒霉的东西,丢了也好!”又对着灵位说:“许当家的,你一生识木材无以数计,为什么会不能从这块沉香识破我的诡计呢?”
“你错了,他早就知道了。沉香的质地跟水域有直接关系,他如何看不出这不是本地的沉香?还有,这块沉香的原木不是中原的树种,而是东南亚一带的树木。若是偶尔发现一两块,也说得过去,但哪里会像你所说的,发现了极多。”
张和中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那……那他为什么不当场揭穿我?”
“你来的那天,面色苦楚,虽然袖上未挂黑纱,鞋面上却缝着白麻,显然家中有人不幸,以你的年龄来看,不会是老人去世,那就是家中子女。用这样的方法来骗他,自然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所以他也顺水推舟了。只是没想到,会因此生出谣言,进而生出了这么多事端。他至死也没有招出你的地址,因为怕这个麻烦会转到你的头上。你可能不相信他会知道你的地址,可是你忘了,你说话时的口音,是离此三百里外的东郊人士吧,那里人虽然不少,但只要官府想查,会很快就查到你的。临死之前,他还是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你的,你一定会来的,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张和中听罢之后,悔得连连磕头。就像许缜所料的一样,他家中两个儿子,一个因为不服当地恶霸而惹上官司,另一个手足情深,去找恶霸报仇,却当场被打死。他不想失去唯一的一个儿子,所以想凑钱去保他,但哪里有那么多钱,于是就抱起了家传的沉香来到如意坊,编出谎言,想骗取钱财……现在儿子出狱了,他本想来向许缜解释,任打任罚也就随他了,却没想到许缜因为他而落得个如此下场,他泪如雨下,哭叫道:“当家的,我对不起你!”
生意经
这天一早,扬州“来源福”商行的东家马其明接到下人的通报,说徽州老家来人了。马其明十一岁时便远离家乡,几十年来只回过老家一次,思乡之情与日俱增,眼下听说老家来人了,哪有不欢迎之理,他忙赶到客厅,见到了那人。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见到马其明倒头便拜,口中称道:“二叔。”马其明扶起他来,仔细地看了看,却是不认得。这也难怪,他上次回老家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的这个年轻人还是小孩子而已。年轻人见他这般模样,忙说:“二叔,我是马全啊!”
马其明这才想起来,堂兄的确是有个叫马全的孩子,他哈哈笑道:“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马全的眼睛顿时红了,说父母在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为治办丧礼花去家中所有的银钱,他无以为生,只有投靠二叔来了。马其明听罢也是长吁短叹,便让马全先在家中住下来,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