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烈和周培出了客运站,两个人停下脚步,周培笑意盈盈的看着邢烈,伸出了修长细腻的小手,“再见吧!”
邢烈笑了笑,跟周培握了握手:“再见!”
周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邢烈露出了招牌式的憨厚笑脸:“问什么?”
周培眨了眨眼睛,噗嗤一笑:“没什么!”然后转身继续走,可走了几步再一次停下脚步转回身,“这一次,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连你的名字还不知道呢。”
“我叫邢烈!”邢烈说着,挥了挥手。
周培也挥手:“记住了,我叫周培,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
七月的凌河县炎热的让人受不了,天空中万里无云,烈日肆无忌惮展示着她的淫威,世间万物被她灼烤得失去了生气。路两边的柳树枝低垂着,树叶打起了卷,知了在烦躁的叫着,柏油路面散发着蒸腾的热气,在强烈的光线照射下,一切景物都变得有些扭曲。
一条流浪狗闭着眼睛趴在马路牙上吐着舌头,当邢烈经过的时候,流浪狗睁开眼睛,无精打采的望了一眼,接着又把眼睛闭上。估计就算给它一块骨头,它也不愿意动地方。
邢烈抬头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骂道:“妈的,今年的天气还真反常,北方居然也这么热。”这丫的就像个精神病一样,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向前走着。街上来往的人流都躲得他远远的,很怕他突然失控做出什么不正常的行为。
酒厂家属楼位于凌河县东北面,已经是县城的边缘,是孤零零的一栋五层小楼。而周围全都是低矮破旧的平房,是凌河县最典型的贫民区,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一条幽暗的小胡同,坑坑洼洼的土路面布满了脏水,两边堆着一堆堆的垃圾,散发着阵阵恶臭。只要有人经过,豆粒大小的绿头苍蝇铺天盖地的在垃圾堆里飞出来,无头无脑的撞在身上。
就在这条胡同尽头一处不起眼的出租房院子里,一颗老槐树挺立在院子的西南角,树下一名个子不高,能有两百多斤,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中年人,摊着大肚子躺在藤椅上打盹,不时用手挠着生了湿疹的胳膊。
不知何时,那已经生了锈,用粗细不一的钢筋、铁管焊接的大门被人在外面用力推开。
“嘎吱吱!”
“哗啦……”
“砰!”
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刺耳的门锁铁链坠落声,铁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的砰然声,让还在打盹的胖子猛然惊醒,那细小仿佛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那张肥脸抖动了一下,然后懒洋洋的坐起身。
“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完抓起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脸上是汗珠。这个家伙的真实姓名没有人知道,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如果你认为他是一个脑袋大脖子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那么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因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的心思是多么的细密,性格是多么的狡诈阴险,所以江湖上都叫他肥狐,专门靠收集情报,出卖情报为生。只要给他钱,就没有他探听不出来的消息。所以,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跟他合作的人不少,但想要他命的人也很多,可这么多年他依然活得很滋润。
邢烈笑眯眯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树下一块石头上,在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你这只老狐狸,我以为你不是被黑道大卸八块,就是被警察抓起来枪毙了,没想到还活得这么滋润。”
“呸!”肥狐吐了口痰,“我滋润个屁,你看看这个鬼地方,是人呆的地方吗?”
邢烈嘿的笑了一声:“这一次给你的佣金不少吧,谁让你这个守财奴一毛不拔,连个宾馆都不找,非得住在这里?那些钱留着干什么,等你死了带进棺材里?”
肥狐骂道:“妈的,你说的好听,现在凌河县所有人都盯着宁学斌的案子呢,整个县城就是一个火药桶,碰到火星就得炸。如果我不小心点,让人知道我在打探宁学斌案子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找到我,然后塞进麻袋扔进大凌河。”
邢烈敲了敲脑袋:“这么复杂啊!”
肥狐翻了翻小眼睛:“你以为呢?”
邢烈抽了口烟,看着渐渐在眼前飘散的烟雾,轻声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肥狐身体向后一靠,藤椅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还能是怎么回事,宁学斌挡住了人家的财路,现在无论是地下的还是地上的,全都要弄死他。”说完拿起毛巾又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据我了解,现在各方势力都达成了默契,就是让宁学斌死。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即使你们两家曾经有那么一些香火情,但趟这趟浑水实在不是聪明人所为,太不合算。”
“哈!”
邢烈笑了一声,肥狐一皱眉:“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邢烈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就只是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过,人这种东西,有些事情到了眼前,力所能及,还是要做一做的。”
说着,邢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烟头扔在了地上,“其实现在我想的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一辈子,我是不是有点婆婆妈妈?我也很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我哥死了,他死在了战场上……哈……多么伟大啊,我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可他是我哥,有些麻烦事我就避不开了,即使是厌烦也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什么事情,最后都不会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他死了,那么我就得完成一个心愿,找到那个杀了他的家伙。而现在宁学斌又出了事,一帮傻子组团要玩儿死他,无论是冲着那些年的交情,还是冲着他女儿宁宁的面子上,我都不能置身事外。其实这个事情不麻烦,只要把水浑水抽干了,这么热的天气,鱼很快就会被晒死。接下来也许会有麻烦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那都不算什么大事。前几天,我在瑞丽吃了碗炸酱面,那个酱居然是甜的……啧……炸酱面的酱,怎么能是甜的……”
邢烈絮絮叨叨的说着,声音很平淡,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意,“妈的,炸酱面的酱是甜的,当时我就把厨师拎出来打了一顿,最后那个王八蛋哭着告诉我,是他把糖当成盐了。啧啧啧……那个王八蛋厨师居然把糖当成盐了,弄了个甜的炸酱面……我越看他越不顺眼,又把他打了一顿!”说完低着头耸了耸肩,然后摇摇头,“迟早有一天我烦了,弄死所有看不顺眼的王八蛋……
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了寂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肥狐骂道:“你他1妈的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