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托运,验票,登机。
舷窗外一朵白云飘过,双流机场的影子慢慢在视线里隐去。再见了,成都。和风细雨,满城扬花,都写成记忆,我飞在三万英尺回家的路上。
不要那么不舍,看你一步三回头的。你随时都还可以来看他们。林少锋在耳边说,顺手帮我解开安全扣。
我笑道:当然要回来的,我还要来看我的干儿子呢。
自己生一个岂不更好?他吃吃的笑,孩子般的快乐。
白他一眼:你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满口胡言乱语,谁借你的胆子?
不是你么?他故作惊讶:你亲手交给我的,一起的还有一颗心,要我帮你好好保管。
呵呵,谁给你了。我笑着打他一下,把他的肩膊揉了揉,把头靠上去:我有点头疼,眯一下。
他点头,怜爱的拍拍我。
是升空的气压,呼啸尚在耳边未逝,心里有一丝恍惚的不真实。只有脸庞下的肩膊温暖厚实,这就是我以后的世界了吧,终一生,宠我疼我,任我枕在腮下,安然入眠。
走出舱门,武汉蓝灰色的天空扑面而来。
远远看到小凤挥手:李雯,这里,这里。那样用力着,仿佛召唤迷途游子。然后绕过栏杆冲过来,一把紧紧抱着我,半晌才放开:死人,你还知道回来。
我笑起来:嫁了人,竟然还记得我,比以前可有良心多了。
想个鬼,你尽管不回来。她揪我一把。回头和林少锋打招呼:宝马7,干得好,你果然不负所托啊。
林少锋笑得眉眼如花:那是当然,我怎么能辜负你呢。
这厮,果然是她出卖我。
我叹气:误交匪类,我真是所托非人啊,曾小凤,你叫我以后还敢相信你。
她一笑:你请便。接过我手里的包:走吧,车在外面。
都很忙碌,连妈妈吃完饭也赶着去麻将室凑脚,唯有我无所事事。仿佛以前和以前的以前都忘却干净,看电视,听歌,睡觉,不留痕迹的打发着日子。
却总会有一些事纠缠上来。
小凤带来一封信,信封是空白的,知道一定是程润明写来。打开,开头便是对不起3个字,又能表示什么呢?可以抹去给我的伤疤么,即便是时隔一年,夜里,仍常常痛彻心肺。
和她的婚姻,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少懵懂里,也就将就着结了婚,添了小孩。等到了城市里,才发现原来世界如此大,如此美好。层次不同,差距愈发加深了本没有感情的婚姻裂痕,而我无意中做了引爆的导火索,于是他毅然提出离婚。
原不能怪他的,和一个没有沟通的人在一起,即便同床共枕,彼此的思想却风牛马不相及,这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无趣。只是,他的女儿呢,还有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或许他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难道就是拿另2人的一生去做牺牲。我真的忍不下心。
小凤又说:他可能要调去山西了,是不是见上一面?
我摇头。相见争如不见,从知道他欺骗我那一刻起,和他的一切,就都已死去。
现在,我的心很平静,不容被打乱。
偶尔接听林少锋的电话:在干什么。我?上班做事呢,想你了就打个电话。或者:江边开了个新楼盘,什么时候去看看?
告诉过他想住在江边,缘因读春江花月夜,喜极那句: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总是想象着夜里临窗一站,寂静无人处,看月光洒满一江一树。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诗里行行句句写得太过惊心动魄,不由想起自己的过往和将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只希望多年以后,照在我身上的月光是一样,心情,也是一样。
名字很好听,叫望江苑,空气好的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对面武昌的岸。售楼小姐极尽唇舌的推销,努力在我们心里播下种子:江景如何美,房型如何好,物业如何规范,升值前景如何大。待我们一点头,便是艳丽的花。
不以为然。我挑剔的矜持着,迟迟不肯开口落订。倒不是为难她,一为自己的居所,一为自己的提成。都是为了生活,我们的方向却截然不同。
都是林少锋在交流,却在任何问题上侧头征询我的意见。其实,他已经很周到细心,东太自己有楼盘,他便是专业人士。
我起身对他说:你在看看,我没有什么问题了,去下洗手间。
隐约看到小姐松了口气,是在心里高兴吧:这个麻烦女人,终于权力下放了。
在门口,突然一人迎面而来。
你……我迟疑。
你是……她亦是。
李雯!她先于我开口叫出名字:你怎会在这里?
猛然想起,她是许飞的同事,一起玩过几次,那时关系还算融洽,只是,无论如何记不起名字了。
我来看房,你呢?我客套着支开话题,就此敷衍忘记的尴尬。抛我而去,不想再和他的一切沾边。只是世界何大,原本是分不清划不明,任何角落,都可以邂逅偶遇,然后往事重提。
果然,她问:找到新对象了,呵呵,挺厉害的哦。
我笑笑:难不成一个人独过一辈子。你也来看房的?
恩,现在房价升得快,想供套房子做投资,好歹咱们也做做房地产嘛,哈哈。
又随便聊了几句,她问:已经结婚了?
还没有。我如实回答。不过,不是快了吗,我已经站在了红地毯的一端,只等林少锋抛出红线,然后循着过去便是。
唉,她惋惜:可惜了,本来你们……
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打断:呵呵,都过去了,没有什么说头了。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他,还好吧?
话出口,已然后悔,我为什么要问,即便恨不到底,也不应该再关心他。
不会吧,你还不知道?她惊讶。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