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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棉布鞋(5)

不知不觉,夕阳已落在远方的大楼后面,汉斯大街上夜幕已悄悄降临了。我想妻子芬妮很可能早已做好了晚饭,便不好意思地和老人提出告辞。老人后来握了握我的手,一脸庄重地说:“小伙子,请接受一位善良老人的忠告——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失败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暂时还没有推开成功大门的人。小伙子,祝您好运!”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和那位流浪老人闲聊的缘故。一个人走在春风沉醉的傍晚的大街上,我忽然想起我在大学时写在日记里的一段格言:“如果,你无法给一个国家带来幸福,那就给一座城市幸福;如果,你无法给一座城市带来幸福,那就给一个家庭幸福。”可是,这些年我都干了什么?我既没有给我的妻子芬妮带来幸福,也没有给我的女儿珍妮任何幸福,更何况是一座城市一个国家?长久以来,我总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贫穷最失意最不幸的人,可是,与那位可怜的老人相比,我拥有健康、妻子、女儿以及工作,我难道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幸福的人吗?

路过家门口的花店,卖花的露丝小姐热情地远远向我招手说:“比尔先生,买一束刚刚采摘的玫瑰花吧,它会让您的妻子和女儿喜出望外的!”

鬼差神使的,我从衣兜里掏出10块钱,从露丝小姐的手上接过一束鲜艳夺目的火红色的玫瑰花。

果不其然,当我捧着一束鲜花走进家门时,女儿珍妮一下惊讶起来:“一束玫瑰花,爸爸,它开得真好看啊!”

说着,珍妮跳下床,从我手上接过玫瑰花,举在鼻尖嗅起来。她的眼睛,一下变得亮闪闪的。

芬妮望着我,脸上也绽开了一朵花。我第一次发现,我的妻子居然是那么美丽,那么迷人!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算带全家去郊游。既然我们没钱买车,可骑单车不是也照样能外出吗?我们没钱去大饭店歌剧院,可大自然无论对任何人都是免费的。我和芬妮骑车带着珍妮来到郊外的小河边,春天的河水清凌凌的,清澈透明极了,听着珍妮那银铃似的笑声,我感动得只想落泪。傍晚回家后,珍妮搂着她妈妈的脖子咯咯笑着对我说:“爸爸,你闻闻,妈妈的头发真香,有阳光的味道!”可不是嘛,既然我没钱租好一点的房间,但阳光和微风同样是属于我们的!

一周后,我的上司查利先生破天荒地对我露出了微笑:“比尔,这段时间你干得真棒!”而且,我还发现,我的同事们跟我原来想的是那么不一样,他们可都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好人呐!

一个月后,查利先生在下班时挡住了我:“亲爱的比尔,我请求为您加薪的报告公司已经批准了,比尔,知道你以后的薪水是多少吗,一个月可是以前的三倍啊!”

天哪,这是怎么哪,我交好运了吗?

俗话说,好运落在头顶想拦也拦不住。一天,我收到叔叔的一封来信,叔叔在信里说:“亲爱的比尔,原谅我这些年没有照顾你,看来,我以前对你的看法是错误的。我打算将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你,比尔,来吧,叔叔的公司将来就是你的了……”

现在,在汉斯大街上,我买下了一套带花园的别墅,并且刚刚买下了一辆雪豹跑车,不瞒您说,自打我去叔叔公司后,公司的利润增长了将近一倍!

想想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我真的感谢那位老人,如果没有他的那些诚挚的话语,很可能,我现在还深陷在失败的泥沼里,根本无力自拔。我想找到那位老人,好好感谢他,如果,他愿意,我将送他去我们这座城市最好的疗养院。

一个周末,我来到安德烈先生的工艺礼品店,问安德烈先生:“安德烈先生,您知道从前坐在您店外的那位流浪老人吗?”

“流浪老人?”安得列先生惊讶地说:“您说的是福克斯先生吧!他可不是什么流浪老人,他就是亿万富翁福克斯先生!”

“亿万富翁福克斯先生?”我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是亿万富翁福克斯先生。这是福克斯先生的新职业,鼓励那些失败的人,让他们明白自己的价值,鼓起勇气去获得成功。哎,这位好心的老人最近病了,住进了医院。”

啊,多么善良的老人!多么美好的职业!我敢说,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仁慈而伟大的职业了!是的,福克斯先生的想法没错,世界上再真诚有用的话语,对于那些春风得意事业成功的富人,无异于锦上添花,但对于那些失败的人,则无异于雪中送炭,有时,很可能是他们打开成功之门的一把钥匙。

我知道,我该做点什么。

现在,每到周末,我会从车库中取出那件我从乡下捡来的那件旧风雪衣,仔细戴好假发套,然后坐在安德列先生店外橡树下的长椅上,耐心等待我的“猎物”——

可不是吗,他来了——那位匆匆走在汉斯大街上的年轻人——他的步履沉重,一看就知道他正深陷在失败的泥潭中无力自拔;他的双眼空洞,那里有绝望和灰心的云彩;他的目光暗淡,因为好久以来他从未看见过生活中的一丁点希望;他蹙着眉,额头上的皱纹里,有无聊时光走过的足迹……

当他走过安德列先生工艺礼品店门口时,我用一种苍老的、近乎乞求般的声音对他说——

“小伙子,瞧,这里的夕阳多迷人啊!我们能聊聊吗?”

一棵会飞的树

夜幕刚刚落下来,苏丽老师像往常一样打开台灯批改学生当天的作业。她从桌上的一撂作业本中取过来一位名叫张小娅的同学的作文本。一页页翻着张小娅的作文,苏丽老师的脑海间一下闪过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的身影——淡褐色的偶尔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双大大的总是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人的眼睛,还有脸上那种绝对不属于她这样的小女孩所拥有的忧郁表情——从第一天踏进六年级一班教室,第一眼看见张小娅,苏丽老师就隐隐觉得这个小女孩跟班上别的孩子不一样!具体怎样不一样,直到现在,苏丽老师一直都没有弄清楚。

说真的,张小娅的学习成绩蛮不错。可是,张小娅的性格太内向了,有好几次,语文课上,苏丽老师让张小娅回答提问,张小娅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苏丽老师还发现,每堂课下课,班上别的学生像一只只飞出笼子的小鸟,嫩嫩的嗓子叽叽喳喳笑啊嚷啊闹个没完没了,可张小娅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黑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苏丽老师弄不懂,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小脑袋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苏丽老师轻轻笑了笑,就将目光落在张小娅的作文本上。读着读着,苏丽老师一双好看的柳叶眉渐渐蹙成了两片菊花瓣。

应该说,张小娅的作文写得不错。可是,可是这是一篇怎样的作文呵——

一棵会飞的树

张小娅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桃树,树干粗粗的,树叶绿绿的,每年夏天,桃树上还会结满一只只又大又甜的桃子。听妈妈说,这棵桃树是我出生那年妈妈亲手栽下的。那么,到现在,它应该和我一样大了。

每年春天,田野里的油菜花还没有开,可我家院子里的桃树早开花了。桃花一朵一朵,火红火红的,我家整个院子闻起来好像都是香的。有一年,我家院子里的桃花开时,妈妈和我站在桃树下望着满树火红、美丽的桃花,妈妈偷偷对我说,她的名字就叫“桃花”。妈妈当时脸红红的,脸颊上像爬上了两瓣美丽的红桃花。我的妈妈不但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而且她就像桃花一样美丽、善良。

从小,我就喜欢吃桃子。有一天,爸爸、妈妈没在家,我偷偷爬上了后院墙,摘了一只鸡蛋大的绿桃子,刚下来,我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桃子苦涩极了,酸得我想哭。后来,妈妈知道了,妈妈耐心地对我说:“小娅,桃子只有成熟了才能吃,那时候,桃子吃起来可香可甜呢。”

后来,妈妈还对我说:“人如果是桃树该有多好!如果,人是桃树,总有一天会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子,可是有些人,结出的果子一生都是苦涩的,就像妈妈。”

妈妈的话真奇怪!妈妈不是果树,怎么会结果子?妈妈“结”的果子,为什么会是苦涩的?

其实,我家院子里桃树上结的桃子成熟后,都被爸爸拿到街上卖了,我有好多年一只都没有吃过。有一天夜晚,我睡着了,妈妈叫醒了我,妈妈从手绢里偷偷取出一只又红又大的桃子,微笑着递给了我。我咬了一口,桃子甜极了,我幸福地笑了。可是,妈妈望着我,却手捂着脸哭了……

现在,每天放学后,我都一个人在桃树下唱歌、做游戏,星期天,我常一个人在桃树下做作业。桃树,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我知道,我家的桃树有一个秘密——一个会飞的秘密。

有一天放学后,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桃树。望着望着,突然,我看见:桃树飞起来了!它的满树绿绿的叶子,像一片片羽毛;它的巨大的树枝,像一双翅膀,扑闪了几下,就飞过了我们家的院墙,飞上了房顶,飞在了我们村庄的上空。它看见了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在我家的院子里看不见的一条从我们的村庄通往远方火车站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在我们村庄里,家家院子里都栽着各种各样的树。可是,在我们村庄里,只有我家院子里有一棵会飞的桃树!

的确很感人。可是,可是树怎么会飞呢?

荒诞!匪夷所思!想象奇特!现在的孩子,心事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苏丽老师想,她一定要当面问问张小娅。

第二天语文课刚下,苏丽老师就将张小娅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站在苏丽老师面前,张小娅一直低着头,在苏丽老师站起身取作文本时,张小娅抬了抬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望了望苏丽老师。

苏丽老师微笑着问:“张小娅,这篇作文是你自己写的吗?”

张小娅没有回答,但却使劲点了点头。

苏丽老师又问:“张小娅,告诉老师,桃树为什么会飞?”

好半晌,张小娅一直低着头没有吱声。苏丽老师又问了一遍,张小娅才抬起了头,嘴唇哆嗦了一下,说:“因为桃树是妈妈栽下的,前年,妈妈跟一位叔叔从我们村庄外面的那条小路去了火车站,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我……我想妈妈……”。

张小娅说到这,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颗颗吧嗒吧嗒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苏丽老师听见,张小娅抽抽咽咽说:“我想妈妈,我知道,桃树也会像我一样想我妈妈。因此它会飞,它飞过了我们家的院墙,飞上了房顶,飞在了我们村庄的上空,就会看见我妈妈!”

心,像被一种利器用力划了一下,苏丽老师感觉自己心里忽然一阵悸疼。她站起身,一下将张小娅搂在怀中,一双手在张小娅的头上轻轻抚摸着。

望着自己怀里的张小娅,苏丽老师猛然想起——自从与丈夫离婚后,她已有一个学期——不,已快一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了。下午放学后,她一定要去前夫的家中看看自己的女儿。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去!

幸福的声音

每天黄昏,收摊的时候,他都要到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去。

他是街边一个修鞋的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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