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神秘会 第一章惊人的预言 (2)
‘我很知道这一点,不过今晚的电灯决不会熄灭的。’陶探长以前屡次最吃她们亏的地方,就是在紧要之时,室中电灯突然熄灭,等到重见光亮时,价值贵重的对象已不翼而飞,而她们始终若无其事一般,手脚敏捷,实属匪夷。因此今晚他已派了六个警探保护电源以及所有的电灯开关。
葛波对殷凤斜视了一眼,殷凤对她挤了挤眉毛。这又使陶探长心痒难搔了,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暗号。事实上,葛波极不满意今晚陶探长对她们所采取的态度,所以存心要和他捣蛋。
‘殷凤——你负责右边,我负责左边,女主人那枚五克拉钻戒也归你负责。’葛波又低声对她的同伴说。
殷凤微微点头。
当然,陶探长又听到了葛波的话,他从腰袋内拔出他的专用手枪,把子弹上膛,然后仍放进腰袋中去,藉以示威。
葛波突然把嘴凑到殷凤耳边去谈话。陶探长只看见她的嘴唇蠕动而听不到她在讲什么。他不得不将身躯倾斜过去,拉长了耳朵想听出她们所谈的秘密。‘……我们以碰酒杯为号,两人同时动手,你先把他的头项扭断,免得碍手碍脚……’
陶探长居然又听到了这句最重要的话,所谓‘动手’当然是指开始抢劫的,‘他’意思指的是他——陶探长了。
陶探长深信殷凤要扭断他的颈项,易如反掌,确非夸大之词。但是他可以利用武器先发制人。
‘殷小姐,丰富的晚餐外,还有节目助兴,’穷青年宋志达说,‘第一个节目广东戏立刻就上场了,第二个节目是魔术表演,第三个节目最精彩,由女主人李秀莲亲自粉墨登场,演京戏“四郎探母”中的铁镜公主。不过我在耽心,这一个盛大宴会,能否自始至终,平静无事!’
‘我们也在耽心!’葛波说着举起一只玻璃酒杯。
陶探长神经紧张地对她们凝视着,他的手已握住了腰袋中手枪的柄。假使葛波的杯子与殷凤的杯子相碰,他将不假思索,拔枪对她射击。他已抱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这是一场危险的争斗,不是他的颈项被她们扭断,就是她们被他用枪击毙。
这时粤剧演员在戏台上演出西厢记。一部份爱好粤剧的宾客,都专心的欣赏戏台上表演的艺术。
‘宋先生,右边座位上一个灰白胡须,穿黑色罩袍,戴黑色圆形顶帽的老头是什么人?他是今晚宴会中最奇特的人物。’殷凤问。
‘噢!他是预言家,裘必中,’宋志达回答,‘我已见过他几次了。’
‘这人既不像张天师,也不像唐僧,更不像普通俗家的人,打扮得不伦不类,既不像天主教的神父,也不像耶稣教的牧师。他这副怪腔怪样,多少也是含着某种神秘的意味。’殷凤说,‘他预言些什么呢?’
‘毫无神秘可言,仅不过是一个狂妄的老江湖。’宋志达的头脑相当科学化,他绝对不相信这一套欺人的玄学,‘他预言棉纱交易所或证券交易所的价格涨与跌,所以一般投机商人趋之若骛,以他的预言,作为投机的根据。’
‘据说非常灵验的。’林秋霞小姐插口说。
‘我想灵验是不能的,至少百分之四十至五十,可以言而微中,’殷凤说,‘因此那些卖空买空的投机商就奉若神明。事实上任何一个预言家,命相家,甚至无论何人,所作的预示,都可能有一半灵验,一半不灵验的。譬如我随意对一百个人说,“下个月你们运气不,非破财不可了。”在这一百个人中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发生各样的小事故——例如请医服药或遗失一支五十一型帕克笔,或打碎一只热水瓶等事件,这些都被列入破财中去。当然也有干人不曾发生任何小事故,这些都列入不破财中去。于是不破财者将我的预言丢诸脑后,破财者奉我为神明,到处宣传我的预言灵验。在这种情形下,我就成了一个灵验非凡的预言家。’
‘殷小姐,你的理论十分确切,’宋志达激昂地说,‘所以在现阶段社会中,仍有许许多多预言家、命相家还继续在欺骗那些没有科学思想人的钱财。’
‘志达——不要这样说,这一个来自峨嵋山的预言家是与众不同,的确有非常神秘的能力,’林秋霞小姐的思想,或多或少倾向在唯心一方面的,‘五个月前,他预言大发证券号老板陆伟贤的妻子陆丽珠在星期日将会失踪,这陆丽珠果然在这一天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他又预言隆棉纱号老板程光裕的汽车将在星期六晚上与一辆运货的卡车相撞,这程光裕的汽车,果然在这一晚与一辆运货空卡车相撞。这两件事故,在证券与棉纱交易所中尽人皆知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是一种偶然的巧合,或是无稽之谈,’葛波说,‘我不相信有这样预知精准的预言家。’
‘警局案卷中确有一件陆丽珠失踪案,’陶探长说,‘当时虽经警局侦查,但查不出结果。我们不得不将它列入无法解决的悬案中去。’
戏台上的粤剧,继续在那里演出,不懂广东话的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唱什么,而爱好粤剧者正听得津津有味。
晚餐即将结束,最后一道甜食已送上来了。
葛波突然举起酒杯。陶探长的手立刻握住腰袋中那支手枪把柄,他的心紧张地跳动着,直到葛波将酒杯放回桌上,才放松了紧张的神经,他的手也离开了枪柄。
不久,葛波又凑在殷凤耳边密谈。陶探长拉长耳朵窃听,可是一句话也没有听出来。
广东戏演完了,戏台暂时呈现静默休息的状态中。
葛波敏捷地举起酒杯,殷凤也同时举起酒杯,她们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微弱悠长的嗡嗡声。陶探长的每一根神经已紧张到最高度,几乎要绷裂了。他急急伸手到腰下去拔手枪,可是腰袋中空空如也,那支手枪好像已生翅而飞了。
这一个出于意外的变卦,把陶探长吓呆了,他用双手捧着他细而长的颈项,藉以保护这身体的重要部份不被她们扭断。
然而殷凤毫无表情地端坐在那里,葛波也坐在原处掩口而笑。
这时陶探长豁然醒悟,她们今晚并没有洗劫的企图,因为他自己对她们的怀疑态度,引起了她们的不满,而故意和他捣蛋。
‘殷小姐,现在你们心满意足,气也消了,’陶探长说,‘可以把手枪还给我了。’
‘谁敢大胆拿你的手枪?’殷凤冷冷地说。
陶探长重新伸手到腰下去摸索,手枪已在袋中等待它的主人使用,接着他发觉弹夹是放在他的另一衣袋中,他不得不佩服殷凤这种妙手空空的神技。这手枪在人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去而复返,并且卸下了弹夹,分置在不同的袋中,他竟然毫无知觉,别人也未发觉。
‘殷小姐,请告诉我,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返”?’陶探长极感兴趣地问。
‘当你第二次拉长耳朵窃听之时去,当你双手捧着头项发呆之时返。’殷凤告诉他。
‘殷小姐的神技,真是盖世无双!’
晚餐已毕,有人要求那位神秘的预言家裘必中表演预言神术。
‘诸位女士,诸位先生……’预言家裘必中用他沉闷微带沙哑的声音说:‘山人的道术绝非儿戏之事……’
整个厅堂上的宾客静寂无声,洗耳恭听。
‘并不像某些妙手空空之辈,随时随地,甚至在盛大的宴会上,也施展她摸窃技俩……’裘必中说。
陶探长对殷凤瞧了一眼。这人神不觉鬼不知的手枪往返玩意,居然被这个神秘的预言家所知悉。
殷凤始终正襟危坐,声色不动。其它宾客也不知裘必中言语中所含的意义,也不去研究它。躁急的葛波却有些不能忍耐了。她敏捷地悄悄地在水果盘中取起一粒樱桃,手指一弹,对准右边席上预言家裘必中额上飞去。
裘必中冷静地伸起两只手指,将樱桃轻轻夹住,殷凤立刻知道这人的武艺功夫有相当的根基。
‘有一个渺小不自量力的精灵,想对山人无理取闹,我希望这小精灵安静一些……’裘必中说着,随手一挥,将樱桃掷回到左边的水果盘中,‘现在我不得不宣布一个很不幸的预言……’他突然从椅上站了起来,‘这预言是关于本宅女主人李秀莲女士……’
厅堂中的气氛,瞬间沉闷死寂的像坟墓一般。
‘今晚的宴会是李秀莲女士在这一个世界上最后的宴会,她将在今晚十二时以前,消失无踪……’预言家裘必中对空中合掌拱手然后默默地坐了下去。
死界一般地静默又保持了数分钟,于是一阵尖锐的笑声,冲破了这难堪的闷重气氛。
这笑声是女主人李秀莲自己发出来的。
‘裘必中先生是个著名的预言家,’李秀莲极镇静地说,‘可是你凭什么知道我在什夜十二时以前必会消失无踪?’
‘就凭我这一双有道行的慧眼,’裘必中说,‘我看见太虚幻境中的女神已来迎接你了!’
又是一阵尖锐的笑声。
‘裘必中先生的话,只能作为今晚宴会中的特别笑料而已,我绝对不相信这种荒谬绝伦预言,’李秀莲微带激昂地说,‘全体来宾,请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我们将继续表演预定的余兴节目,我本人也将饰演四郎探母中的铁镜公主……’
‘对!’男主人王诚义也高声发言,‘此种荒谬的预言,毫无置信的价值。请各位切勿介怀。’
部份宾客本来就不信这荒诞不经的预言,部份宾客虽认为裘必中的预言相当灵验,但男女主人既不以为念,他们何必代为忧念,因此厅堂内迅速恢复了欢愉热闹的气氛。
马蹄形的餐桌撤去之后,宾客们随意择坐,于是形成了一堆一堆的小集团,男女主人杂在宾客中谈笑风生,早把裘必中的预言,丢在九霄云外。
那个奇形怪腔的裘必中孤独地静默地坐在厅堂右角一张靠椅上闭目养神。他不理会人家,也没有人理会他。
厅堂壁上一具杜鹃报时钟,正指示着九点钟,那只人造的杜鹃,从钟顶鸟巢中跳出来,‘呵呵——呵呵’地叫了九次。假使裘必中的预言果然灵验,则李秀莲将在三小时内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