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百乐门 第十三章可疑的白发老人 (1)
殷凤与葛波离开上海那一天的下什,九时左右,赵雄杰、钱雄明、孙雄久、吴雄亨,四个捣蛋青年在百乐舞厅奢侈地消磨他们夜间的光阴。
吴雄亨因头痛,首先离开舞厅回家休息。
舞厅中的气氛虽然和往常一般地使人迷恋,使人沉醉,但这一晚他们三人都感觉意兴索然,呆坐桌旁,猛抽香烟。
‘昨晚我做了一个很不愉快的梦。’孙雄久说:‘我梦见被马阿根杀害的李雄健走近我的床边,轻轻地对我说“马阿根的魔爪将轮到你了!”这真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所以今晚我的跳舞兴致大大地打了折扣。’
‘你太迷信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绝对不能决定你的吉凶,’赵雄杰驳斥他朋友的迷信观念,事实上他的情绪也正和孙雄久一般地惶惶不安,‘况且警局正在缉捕马阿根,他躲藏且不及,还敢出来惹事行凶吗?’
‘赵大哥——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无论何人拚了死就无难事。我那天去向蓉蓉探听玲玲被杀害的经过详情。她告诉我说:“马阿根是个意志坚决的人,他要做的事,绝不半途而废。”你们想,这意思马阿根绝不放弃我们,直到杀完为止。他认定我们破坏了他与玲玲的婚姻。这一个误会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可恨的是我们防不胜防,他只要等待我们防范松弛之时,乘虚而入,我们岂非又要遭了他的毒手!’钱雄明显着忧急的神情说。
他们三人同样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并且都有神经过敏的现象。
赵雄杰提议:‘我想,我们三人都回到乐乡旅馆,住在同一间房内,以增强我们的防御力量。’
他们三人租了一辆车回乐乡旅馆去。汽车驶到半途,机件忽然发生障碍而停在街道中。司机将汽车推至路旁,加以检查。
三个心情失常的青年,感觉非常不安地坐在车厢中。
‘怎么?这要命的汽车,早不损坏,晚不损坏,恰在我们乘坐时抛锚,’赵雄杰惶惶地说:‘假使这个时候马阿根突然出现向我们袭击,我们所处的地位极为不利。’
‘我们挤在车厢内是处在四面受敌的环境中。’钱雄明说:‘这汽车司机会不会与马阿根串通一气?’
‘大概不致于吧!’赵雄杰说。
‘喂!’孙雄久焦急烦躁地提高嗓音对汽车司机说,‘你这汽车损坏了什么?你能修得好吗?’
正在这时,钱雄明瞥见距离二十多尺外有一个黑影从巷中蹿出来,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鬼鬼祟祟地正向他们这辆汽车窥探。
‘马阿根……来了!’钱雄明惊慌地呼喊着,从衣袋中拔出手枪。
其它两人也拔出手枪从车厢跳至街道上,采取警戒的姿态。
终于,他们发觉电线杆后那个黑影,并非水果大侠马阿根,只是一个孩童与另一孩童正在那里追逐嬉戏。
虽是一场虚惊,然而他们三人的心,紧张得几乎崩裂。当他们重新跨入汽车,闭紧车门之后,互相指责怪怨,显示他们的意识已在极度紊乱与紧张中。
突然汽车门被拉开了,他们三人又惊慌地同时拔出手枪来。
‘先生——要买花吗?买几朵花吧!’一个十三四岁的卖花女孩提着一篮鲜花,拉开了车门,向他们兜售。
‘滚开——滚开——’
‘拜托三位先生——买我三朵康乃馨花吧!’卖花女孩子的声调是凄楚而可怜的,并且脸上一副恳求的神色,她将三朵白色康乃馨花,放在他们的膝盖上。
赵雄杰在身边摸出一张钞票丢给那个卖花女孩子:
‘去——去——不要跟我们胡缠!’
卖花的女孩子拾起了那张钞票,高高兴兴地走了。
赵雄杰把一朵花插在自己西装胸襟的钮洞中,其余的两朵插入了他两个朋友衣服的钮洞中。
‘我觉得困坐在这汽车内等待修理汽车,是件最愚蠢的事!’钱雄明说。
‘对,无意识的惊恐,使我们的头脑昏沉,我们为什么不步行回去,或另行雇车回去?’赵雄杰说。
于是,他们放弃了这辆不能行驶的汽车,决定步行回去。他们走得这样急促,怀疑每一个走近他们身旁的人就是马阿根。虽然这是一段不十分遥远的路程,但他们都感觉好似永远走不完一般地遥远。
终于他们平安无事地到了乐乡旅馆。他们奔上扶梯,跨进自己的房间,拨亮了电灯,把房门紧闭起来,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各自取出手帕揩拭额上的汗珠。
‘以前我们用武打架,奋不顾身,这一股勇气,现在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孙雄久说。
‘李雄健与周雄本神秘离奇的死,使我们感受到一种心理上的威胁,造成我们现在这种神经过敏的恐怖心理。’赵雄杰分析他们自己的恐惧因素。
‘唉!我们为什么要插上一朵白色康乃馨花?玲玲,李雄健,周雄本这三个被杀害的人,衣服钮洞中不是都插着一朵白康乃馨花吗?这白花是死亡的象征呀!’钱雄明把自己胸襟上那朵白花丢弃在地上,同时把他两个朋友的白花也丢弃在地上。
‘哈……哈……哈……哈……’一阵疯狂可怕的笑声。
这怪异像魔鬼一般的笑声突然在这房间中震荡,使他们大惊失色,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等他们稍稍恢复神志,便伸手去拔枪。
‘举起手来,不要妄动。’他们看见一只黑色的手握着一支勃朗宁型的手枪从窗帘后面伸出来对他们瞄准着。
六条手臂高高举起。
‘三朵美丽的花!多么美丽的花!’
一阵潮湿像细雨般的水雾喷到他们三人的脸上,他们感觉头晖目眩,身轻如羽,飘飘欲仙。
翌日上什七时,吴雄亨往乐乡旅馆去找他的三个朋友。他在房间门外敲了半晌,室内并无声息。于是把旅馆干事唤来,用钥匙开门。这钥匙也失了效用,室内弹簧锁的机钮已被闭上。他们又用力碰门,但仍无反应。干事再去唤了经理来。
当他们用凿子旋凿等工具撬开把房门时,经理与干事都惊呆了,吴雄亨也不例外。
他们看见室中三个青年衣冠楚楚僵硬地躺在地下并且并肩摆列,非常整齐。每一个人的额上,都有一个猫爪印,胸襟钮洞中都插有一朵白色康乃馨花,推不动,呼不应,显然死亡已久
吴雄亨搜索他们的衣袋,发觉他们三人的手枪都已不翼而飞。
旅馆经理与干事匆匆奔下楼去拨电话通知警局。吴雄亨呆立在那里深深思索。
他有许多疑问,需要立即解答。马阿根如何进入这一间房间?他用什么方法控制三个有手枪的人而加以杀害?警局布下天罗地网缉捕他,他怎样仍能肆无忌惮地进入这样一个热闹的旅馆中来行凶?
吴雄亨愈想愈狐疑,越想越无解答。
终于,他恍然大悟,不知不觉地咬牙切齿,冲动地高声嚷叫:
‘呀哟!我明白了,我们上当了,好厉害的软硬兼施手段,但是还有我可以……’
这时旅馆中,其它房间内的住客,都还没起身,走廊中静悄悄地一个人影也没有。在走廊的尽端,有一个夜班侍者,因一夜辛苦,日班侍者还没来接班,靠在一张小桌上打瞌睡。
他听得有人在那里叫嚷着莫明其妙的话。
‘明白……上当……手段……十三点……痴子……’这侍者咕啰着仍继续打他的瞌睡。
旅馆经理与干事在楼下打完了电话,重新回到二楼那间出事的房间中,这一幕惹人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