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眼儿媚 第十七章黄莺是老太婆 (2),使人对于这两个同样的建筑物,无从分辨。董太太的女儿,第一次随她母亲去的是赌窟,第二次随陶探长去的是正常的俱乐部。事实上根本是两个不同的地方,但因建筑式样相同,布置相同,她就一口咬定第一次与第二次是绝对同样的地方,同时却搜查不出赌窟丝毫的痕迹,以致陶探长指摘她多看了神怪小说发生了幻觉,范太康说她有神经病,造成陶探长将她的控诉,置之不问的局面。’
‘他们每次有两辆运送车同时驶到候车处,车上负责人严密地查验游客手中小旗的颜色于是分别指派到某一辆汽车中去。一辆驶往正常俱乐部去,一辆驶往赌窟去。若不细加研究,决不怀疑这两辆汽车是驶往两个不同的地方。’
‘噢!多么聪明地设计呀!’葛波说,‘我们快去换两个面绿旗,就可进入赌窟了。’
‘乐乐咖啡馆那个管帐人的眼光相当锐利,即使我们用“如何”两字的暗号,他也不会给我们绿旗,因为今晚我们已向他拿过两面黄旗。’
‘那么,我们回到家里,重新化了装再来。’葛波说。
‘不必徒劳往返,’殷凤说,‘我们可在候车处不告而取两面绿旗。’
这时已十一时二十八分了。毕勋路候车处聚集了不少持各种颜色小旗的游客与赌客。殷凤在人众中兜了一个圈子,两面绿色小旗已无声无息地到了她的手内。同时有两个中年女赌客手中的绿旗已不翼而飞。
几分钟后,两辆运送车驶到了,把游客与赌客分别载去。
汽车驶进了汽车间,车上干事用钥匙开启了车门。祗听得把守俱乐部入口的保镳大声呼喊:
‘把客人暂且留在车中,俱乐部内正发生一些小障碍,暂时禁止任何人进去。’
车上干事正想重新锁闭车门,殷凤与葛波已一跃下车。她们见入口门户紧紧关闭,就奔出汽车间去。
那是一片荒野,有围墙护卫着这俱乐部的建筑物。他们越过围墙而至黑暗的园地内。那建筑物墙上是没有窗,没有门户的,所有的窗,都建筑在屋顶上面。
葛波想从屋顶气窗中跳进俱乐部去,但殷凤发现建筑物的最末一端有灯光泄露出来。既有灯光,就有窗户,她们飞奔过去,果然寻得了唯一的玻璃窗,向里张望进去,那是一间精致的办公室,一个肥胖的背影站在门口大声呼喊:
‘加紧进攻!努力进攻……’
‘哼!这家伙正是范太康,他的声音我已听熟了。’葛波说,‘呀!你看向遏正在和人动手搏斗,她的拳脚已乱,后继无力了!’
殷凤低声给了葛波一个指示,然后把玻璃窗轻轻拨开,一蹿而入,瞬时已至范太康的背后,用左手的拇指凿住了他的腰部,轻轻地说:
‘安静一些,殷凤与葛波都来访问你了!’
范太康想转头去看。
‘不准动!否则我要开枪了。’殷凤用拇指在他的腰部重重地凿了一下。
范太康不敢再动了。
葛波以一身轻盈姿态越过范太康的头部,像飞将军自天而降般跳进了赌场的战斗圈中。
‘我是女侠黄莺,那一个不怕死的,请上来送死!’葛波高声喊叫。
那般打手并未见过黄莺,他们不相信这一个银丝白发的老太婆这是黄莺,冲上去就想抓住她。
谁知上去两个倒下来一双,上去四个倒下来两对。拳头落在身上像铁锤,倒下了来呻吟尚且不暇,遑论重新起来再战。
霎时之间那些打手已被葛波打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此起彼落地集体呻吟,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与她动武。
往常殷凤葛波跟人动手搏斗,总是手下留情,适可而止。今日葛波恨透了俱乐部给人的毒害,因此绝不容情,尝到她一拳一脚的打手,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怎么没有人上来动手?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呀!’葛波还在呼喊,‘谁再敢上来与我黄莺较量一下?’
老缺、小缺见有机会,举起手枪,正想对葛波发枪,突然有两只麻药短箭射中了他们握枪的手,一阵难以形容的酸麻,手枪也随之堕地。
殷凤站在大胖子范太康的背后,多数人并未发现经理室门口,大胖子身后还有一个银丝白发的老妪。她冷静地监视着赌场中一切人员的行动,老缺、小缺想放冷枪,她就举手发了两支必中的短箭。
搏斗停止了,除了呻吟声外,已无其它声息。每一个赌客见老太婆黄莺出奇地勇猛,都目瞪口呆了,呆站在那里听候发落。
向遏姑娘握着手枪站在一个适宜地点,严加戒备,藉以防止那些打手死灰复燃。
殷凤抓住了范太康的颈皮,将他拖进经理室,葛波跟着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她们在他衣袋中搜获了保险箱钥匙,开启保险箱搜出了三百根金条,无数珍贵饰物,少数房产契据,朱沈雪英的房产契据也在其中,以及七张伏辩,三张尚未改造的双层纸张借据
殷凤看了这些借据与伏辩,立刻明白范太康的赌场专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利用借据伪造伏辩,藉以威胁敲诈良家妇女。朱沈雪英就是为了这张伪造伏辩而牺牲的。
她命葛波往围墙外去观看这俱乐部的座落地点。不久葛波回来复命:
‘围墙上漆着范氏兄弟榨油厂七个大字作为掩护。地点是青沪公路七路桥附近。’
殷凤又附耳给了葛波一个指示,葛波取了那些伪造的伏辩及借据,重新以黄莺身份走出经理室,而到赌场中。
‘请全体赌客注意,范太康所掌握的借据与伪造伏辩,今日当众焚毁,此后决无任何威胁,请勿再存恐惧之心!’多数赌客不了解这老太婆黄莺在说些什么,但受着这伪造伏辩与借据威胁的人很明白这几句话的深意,立刻感觉一阵轻松,并感激黄莺的侠义心肠。
葛波划了根火柴,将这些纸据,付之一炬,顷刻之间,已成灰烬。于是她再回到经理室去。
殷凤用经理室写字台上那具电话通知陶探长,她已破获神秘俱乐部秘密赌窟之消息。然后把身上宽大的短袄与长裾脱去,显出她所穿的淡黄绒线司惠透,及深黄西式长裤。她又拿去了头上的银丝假发,并用药水手拍揩去了脸上的油彩,马上露出了她美丽的本来面目。
‘范太康,我们往赌室中去等候陶探长吧!’
范太康倔强地站在那里不肯移动脚步。殷凤将他抓起来,丢出经理室。葛波留在经理室内,另有重要运输任务。
朱丽芳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为虎作伥的汪菊,把她扭了出来交与殷凤。
‘我要向她索取我的嫂嫂!我的嫂嫂在什么地方?’朱丽芳说。
‘朱小姐,你的嫂嫂过几日再问我要吧!’殷凤说,‘但我要向她索取董太太。’
‘这不关我的事,董太太是老缺、小缺奉了范太康之命,杀害后埋葬在园地下。’汪菊恐慌地说,‘我祗不过引诱人家来赌钱,其它我一概不知。’
半小时后,陶探长率领了十多个武装警员到达了。
‘噢,殷凤小姐,你几时从四川旅行回来的?怎么一来就会知道神秘俱乐部有正副两处呢?’陶探长刚踏进那间赌室就这样问。
‘这是根据种种具体情况,加以思索研究的结果,’殷凤讽嘲地说,‘因此那位董姓女孩的控诉,并非多读神怪小说后的幻觉,董太太的尸体埋葬在这俱乐部的园地泥土中,你可命部下发掘。至于详细情形你可问汪菊及老缺、小缺。’
‘噢……’陶探长把她的讥讽完全吞了下去,没有什么可说。他转身详细盘问老缺、小缺及那位汪菊小姐。于是神秘俱乐部的神秘完全公开泄露了。
陶探长的部下也把董太太的尸体,在园地下掘了出来。
‘范太康!你这个万恶的罪行,枪毙你一次还不够!’
‘那么你可命医师将我救活了再枪毙!’范太康深知罪无可逭,非常镇静地说。
‘你赢来及诈欺而得的财物藏在什么地方?’陶探长问,‘这是应该充公的。’
‘藏在经理室一具保险箱内。’范太康说。
陶探长命他的得力助手胖侦探去搜索。不久,胖侦探回来复命:
‘报告侦探长,保险箱中空空如也,祗有一张字条。’胖侦探把字条呈给他。
陶探长阅读字条:
保险箱内所有财物,由黄莺携去代为捐入各大慈善机关。正式收据日后寄奉。
字条下角画一小鸟标记。
陶探长的眼眸斜过去对殷凤凝视。殷凤对他微笑。陶探长不作声,殷凤也不响。良久,良久,陶探长忍不住开口了。
‘殷小姐,保险箱内的财物已被黄莺取去,你知道吗?’
‘噢!真的吗?’殷凤若无其事地说。
‘殷凤,你不要装腔作势——殷凤就是黄莺——黄莺就是殷凤——保险箱中的财物,都是你拿去的。’范太康施放冷箭。
‘嗯!好一个殷凤就是黄莺,’陶探枨想藉此机会证实殷凤就是黄莺,‘范太康——你亲眼看见殷小姐拿去的吗?’
‘我亲眼看见殷凤小姐拿去的。’范太康一口咬定了她。
‘殷凤小姐,他说亲眼看见你拿去的。’陶探长得意地说。
‘你们不是在保险箱内搜出黄莺所留的字条吗?黄莺自己承认是黄莺拿去的呀!’
‘不错,不错,保险箱内的财物确是黄莺所取,但黄莺就是殷凤呀!’陶探长说。
‘不,黄莺是黄莺,殷凤是殷凤!’
‘你有方法证明吗?’陶探长明知要证明黄莺就是殷凤有相当的困难,反之要证明殷凤不是黄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把这难题压到殷凤肩上去。
‘你可询问这赌室中全体赌客,他们都看见黄莺与赌场中打手搏斗。’
‘你们看见黄莺吗?’陶探长问全体赌客。
‘看见的——我们都亲眼看见的。’赌客同声说。
‘是不是这位小姐?’陶探长指着殷凤问。
‘不是她,黄莺是白发老太婆!’赌客都站在殷凤这边。
‘你们不要被她蒙蔽,她也可以化妆成老太婆。’陶探长说。
‘不,我们看见的黄莺又高又大,比这位小姐要高出两三寸。’事实上葛波虽比殷凤高大,但仅高出一寸左右,赌客们有意渲染夸大,‘这位殷小姐不可能是黄莺。’
殷凤仅对陶探长微笑——这微笑包含着胜利与讽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