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眼儿媚 第十七章黄莺是老太婆 (1)
翌日——星期二傍晚,殷凤与葛波乘飞机回到上海,她们出了机场雇车往向遏疗养的医院去探望她。据医院办事人员告诉她们,向遏小姐已在六天前出院。
于是她们再回到虹桥路那座钢铁活动住宅,但向遏不在宅中。
‘这小姑娘没了管束,如脱千的马一般地整日在外游玩了!’葛波武断地说。
‘向遏不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一定有外事出,或在朱丽芳的家中。’殷凤说。
葛波拨电话至朱宅询问。
‘向遏小姐与我们的丽芳小姐,为了我们的少奶奶朱沈雪英奇怪地失踪,到处在寻觅她,’朱宅的女佣在电话中告诉她,‘十分钟前向遏小姐又来约了丽芳小姐一同出去了。’
‘你知道她往什么地方去吗?’葛波问。
‘不知道……好像是往一个什么俱乐部去的。’女佣回答。
葛波丢下电话听筒,将所得消息告诉殷凤。
‘那末,我们证实葬身在涪陵莲花寺火窟中的朱沈雪英,正是朱丽芳与向遏到处寻觅的朱沈雪英了。’殷凤说。
‘既然如此,那两个傻女孩子寻觅一世,也不能找到朱沈雪英了!’葛波说。
‘朱沈雪英是牺牲在范太康的罪恶组织中!’殷凤说。
‘我想象不出范太康在上海玩的这一套什么把戏?’葛波说,‘我们往何处去找那个可恶的家伙?’
‘等向遏回来,了解具体情况后,自有找范太康的去处。’殷凤说。
她们洗完澡换衣服。把那套沾满了油塔中油腻气息的服装丢在洗衣桶中。家是亲切可爱的,她们感觉无比的舒适。葛波在厨房内电灶上烹煮了几样可口的菜肴与殷凤同进晚膳。天色也渐渐地黑暗了,向遏仍未归来。
晚膳后,殷凤偶然翻阅向遏那册日记簿,发现了向遏所记关于神秘俱乐部的详细故事。其中包含朱沈雪英的失踪,陶探长与那董小妹妹寻觅董太太失败而向俱乐部经理范太康道歉,以及向遏自己与朱丽芳两次往神秘俱乐部去的详细情形。
殷凤将这日记簿丢给躺在沙发上的葛波。
葛波读完这几段记载,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朱宅女佣说向遏与朱丽芳又往俱乐部去——这俱乐部当然就是神秘俱乐部了——也就范太康所主持的秘密赌场。向遏两次前去未遇危险,今晚她与朱丽芳第三次再去可能将不能生还了!我们快去救援,迟则不堪设想——这范太康是一个魔鬼——非常恶毒的魔鬼!’
‘我们本来要去找范太康,然而我们这样就能去了吗?’殷凤悠闲冷静地说。
‘我在火里,你在水里!要怎样我们才能去了呢?’葛波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化装!’
她们里面穿了紧身绒线司惠透及西式长裤,外面罩了宽大的酱色团花缎短袄及玄色长裾,还戴上一些金饰,脸上涂了一种特殊油彩,头上戴了银丝假发,活像两位富有的老太太
根据向遏的记载,她们雇车往斐德路毕勋路附近那家乐乐咖啡馆去。
‘神秘!神秘怎样神秘?无比的神秘!’殷凤对那个管账人说。
她们取得了两面黄色三角小旗,再往毕勋路去候车。不久两辆运送汽车来了,她们被分派到一辆汽车中,完全像向遏日记中叙述一般,被隔绝在车厢中而送到了神秘俱乐部。
殷凤与葛波巡视了每一间娱乐室及舞厅,并未发现与向遏的记载有任何异样之处。她们再从办公室的钥眼中张望进去,依然是那具玻璃橱,那只写字台,那个办事职员——静静地毫无可疑之处。
‘奇怪的很,他们的秘密赌窟在那里呢?在地底下吗?’葛波低声说。
‘我不知道——我们可在这里守候,既有赌窟,就有赌博的人。这些赌客怎么进去?怎样出来呢?’殷凤说。
十一时正,另有一辆运送客车载了向遏与朱丽芳小姐驶往神秘俱乐部去。
向遏绝对肯定神秘俱乐部内附有秘密赌窟,但两次前往侦察,都末能发现赌窟的所在地。昨日她在一个交际舞会中,邂逅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客王秃子,曾在神秘俱乐部内赌过七八次轮盘,因此向遏要求他陪同她们前去一观究竟。王秃子约她们于今日先跳茶舞,再请她们用晚膳,又看了一场电影,才陪伴了她们同往神秘俱乐部去。
一切情况与前两次并无两样,同样的入口,同样的走廊,同样的办公室,但王秃子在办公室门上敲了一下——三下——五下——门自动开启了。他们走进办公室,王秃子对写字台旁的职员说:
‘神秘!神秘!毫无神秘!’
这暗号与上次陶探长所用暗号也完全相同,然而上次玻璃橱后并无秘密门户,而今日玻璃橱自动分左右移开,赫然露出一扇狭小的秘密门。
王秃子带了向遏与朱丽芳推门而入,一个广阔宽大,喧闹华丽的赌窟,已呈现在向遏眼前。赌客们兴高采烈地正在把生命财产往赌博台上作孤注一掷。王秃子丢了她们,立即加入赌博。
向遏觉得万分地奇怪,前两次为什么不能发现这秘密门户?及秘密门户后的大赌窟?当她站在那里苦思不解时,范太康的保镳老缺从经理室走出来巡视,一眼瞥见了她,立即退进经理室向范太康报告:
‘殷凤的侄女,向遏姑娘与另一少女,不知被何人带进赌场来了!’
‘她居然来了?星期****与陶探长露过脸了,我曾叮嘱各处售旗人,注意这个漂亮的姑娘,但她们居然仍能越过了我们的防线,侵入了我们的腹地!她既自投罗网,就把她骗进那间避音室,悄悄地结果了她,省去以后许许多多的麻烦!’
老缺与小缺奉了这一个命令,偷偷地掩至向遏的身旁,他们的右手插在裤袋内,握着枪柄,以防她的抗拒。
‘我们的经理先生,请两位小姐到经理室去谈谈!’
向遏对他们端详,见他们一个缺耳,一个缺目,认出他们曾在虹桥路住宅外荒地上割乱草,而忽然变成赌窟的保镳,显然他们的割草是伪装的,是有侦察作用的。同时她意识到她们已身临危境,可是她不动声色,镇静地问。
‘你们的经理是谁?请我们去有什么……’她说着出其不意地将缺耳人一拳打倒,将缺目人一脚踢倒。
老缺、小缺,想拔出手枪对她射击,赌场中其它同伴,也都是好勇斗狠的流氓,不假思索拥上前将向遏包围起来,老缺与小缺的枪已无从射击。朱丽芳小姐乘混乱之际,杂在赌客丛中战栗。
宽大华丽的赌室,立刻变成一个乱哄哄的拳斗场。赌客们起了一阵骚动之后,也无法再赌,集中在室内的一角,观看这年轻的姑娘与赌场的打手混战。胆怯的赌客想溜之大吉,但狭隘的出口已有人把守,根本不能越雷池一步。
范太康闻得经理室外喧嚷骚扰之声,踱出来视察,见他手下的人已与向遏动武。老缺、小缺握着手枪还未从地上爬起来。
‘把这骚扰俱乐部秩序的女人生擒活捉了送往警局从严法办!’他大声喝叫。这是他的暗号,他的真正意思要把她拿住了送至避音室内,加以秘密的杀害,然后掘土埋葬。他不能当着这许多赌客面前,将她枪杀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向遏的武艺与葛波比较,未免相形见拙,但与这些未受正式训练的打手比较,她要胜过多多。所以开始数分钟,她锋芒毕露,二十多个能征惯战的打手,没有一个能近她的身,都被她打倒或踢倒。
渐渐地向遏感觉力不从心了,赌场打手们却愈战愈勇。她知道众寡悬殊,势必被擒。既被擒住,她就毫无生望。要抽拔衣袋中的那支小手枪,双手又没有空闲。
壁上一具自鸣钟铛铛地敲了十二下。
她奋其余勇,抵御他们不断地攻击。
‘加紧进攻!努力进攻!她的气力快用完了。’范太康站在经理室门口狂喊。
殷凤与葛波在神秘俱乐部那间办公室外,守候了两小时,未见任何人进去,也未见任何人出来。
‘葛波——我们走吧!在这两小时中我反复思索之后,已明白这俱乐部的神秘了。’殷凤说。
葛波随着她离开了这秘密俱乐部。他们依旧乘了俱乐部的隔绝汽车至毕勋路原处下车。
‘你既明白了它的神秘,你是否知道赌窟在何处呢?’葛波焦急地说。
‘向遏的日记中写得很清楚,但每一个人都被蒙蔽过去了。向遏自己与陶探长也不例外,就是我也暂时地被它蒙蔽了……’
‘殷凤——不是我问你向遏的日记,我要问你赌窟在哪里?’葛波插口说。
她们沿着静寂的毕勋路缓缓地行走着。
‘那两种换三角小旗的暗号,表面好似没有区别,其实是有区别的——“神秘!神秘!怎样神秘?无比的神秘!”及“神秘!神秘!如何神秘?无比的神秘!”它的区别在“怎样”与“如何”两个字上。假如你不细心研究就被蒙蔽过去了。用“如何”两字可换得通行无阻的绿色三角小旗,持绿旗的人,都是老赌客,或为赌场派出的爪牙引诱而来的愚昧无知的人,他们都能进入赌窟。持其它颜色小旗的人,则不能进入赌窟。’
‘朱沈雪英拿的是绿色小旗,我猜董芝太太拿的也是绿旗,所以她们都能进入赌窟,而向遏两次所拿的,与我们今晚所拿的都是黄色小旗,所以不能进入赌窟……’殷凤的话又被葛波打断。
‘但陶探长用“如何”两字,也未换得绿旗,他拿到的是红旗,也未能进入赌窟。’
‘陶探长的化装术太幼稚,在汽车中即被向遏所识破,可知他在乐乐咖啡馆内,早被那个管帐人看出破绽,所以给了他一面红旗,警告运送汽车上的同伴,对此人应加特殊注意与防范。’殷凤解释着说。
‘殷凤——你像耶稣传道般讲了半天绿旗与红旗,我还是不了解它们的深意!’
‘我意思说——这神秘俱乐部建筑与布置绝对相同的共有两处,它们是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甲是有营业执照正常的俱乐部,就是方才我们所到过的地方。乙是附有秘密赌窟的罪恶俱乐部。他们借着神秘为幌子,故意把游客隔绝在汽车中,使人对于它们的地点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