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眼儿媚 第十章坟墓一般地油塔 (2)空空如也,我们已有两年不用它了,里面虽有些油痕,但早已干爆。我为你们准备了半个月食物和饮料,并且还替你们预备一些冷水,作为清洁之用。我尽量使你们在其中舒适一些。’
‘谢谢范先生的设想周到。’殷凤非常镇静地说。
‘那一天你们回心转意,愿意和我妥协写那张退休书,就拉动塔内一根线使屋内的铜铅发响,我们立刻来恢愎你们的自由。’范太康说:‘不过以半个月为限,逾期,你们既无法再获得食物和饮料,我们也会把塔盖关闭;塔内没有了新鲜空气,你们都将葬于油塔内,这并不是我要置你们于死地,而是你们自取灭亡。我想——两位小姐一定能了解我的意思了——现在我们先上塔去吧!’
塔旁悬挂着一座极长的绳梯,范太康,范大嫂先爬了上去,阿春用匕首抵住了殷凤的背部,阿冬监视葛波,依次爬到塔顶上。他们都站在五十二尺高,三尺阔的塔墙边缘。
塔顶处有一根二寸粗的圆铁柱,两头横嵌在塔墙之内,一个正圆形的铁皮塔盖,活动地装置在这铁柱上,半个圆形关闭着,半个圆形开启着。一根绳索系住于铁柱上,悬在塔的边缘。
‘殷小姐、葛小姐,你们可先对塔的内部参观一下,如果认为难以居留,那么,就不必下去了,祗要你们肯接受我的条件……’范太康说着用手电筒对塔内照射。
殷凤与葛波低头向塔内观看,果然其中无油,但乌黝黝地像一个无底洞。
‘两位小姐要下去呢?还是不下去了?’范太康问。
‘怎么下去?你要我们跳下去吗?’葛波明知道进了此塔,就等于进了坟墓一般,想分散范太康的注意力,拉着范太康一同跳下去。她向他移近了一步。
‘葛小姐,站住!否则我要开枪了!’范大嫂向她提出警告。同时阿冬的匕首尖抵紧了葛波的背部,虽未刺入肌肉,可是已刺破表面皮肤。葛波同归于尽的计划被粉碎了。
‘葛小姐——你们可安全地缘绳而下——’范太康冷笑的说:‘此山终年罕有人迹,所以你们到了塔内想要呼救,悉听尊便,我们绝对不加禁止,你们要越塔而遁,我也不禁止,祗要你们有本领越过这五十二尺高的塔墙。现在请下去。’
殷凤默默无言地顺着绳索滑下去,葛波也缘绳而下。终于绳索已至尽端,而葛波尚未着地。
‘葛波——你跳下来吧!离地只有十五、六尺。’殷凤在塔底招呼她。
葛波双手一松,堕到塔底。
天空虽有皎洁的月光,但已西斜,无法射入塔底,漆黑一片,塔顶范太康用手电筒照射下来,殷凤与葛波抬头仰望,见他正在把那根绳索收上去。
‘这可恶的杀胚,小心到极点,绳索离塔底十多尺,使我们坠下之后,不能立刻劫夺留作逃遁之用——现在他还不放心,又把绳索收了上去。’葛波既恼怒又失望。
‘殷小姐,葛小姐,再见了——祝你们有个舒适的夜晚!’范太康将绳索从铁柱上解下携着下塔而去。
殷凤与葛波在塔底内隐约听得他们移开那座绳梯的声音,以及得意笑声。
‘我们连一丝生路也没有,祗能束手待毙了。’葛波焦躁地在黑暗中说:‘殷凤,你怎么不说话,殷凤?’
‘我已睡下了,一切待天明再作计较吧。’
‘这里油腻气味太重,令人怪难受的——暗得要命——又伸手不见五指——’葛波滔滔不绝地啰苏着。
殷凤没给她任何答复,终于她也横在地上睡着了。
当葛波睡醒睁开眼睛时,塔内已有了相当的光线。她从半圆形未关闭的塔盖望见天空的白云缓缓在那里移动。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再观察塔内情况,殷凤的手铐和脚镣已弃置在地上,自由自在席地而坐,正在吃着罐装的红烧牛肉与苏打饼干。再看她自己的脚镣手铐也已拿掉了。
‘你是怎样把脚镣手铐弄开的?’葛波诧异地问。
‘当然用钥匙开启的。’殷凤说。
‘钥匙从那里来的?’
‘昨夜我佯装头昏,范太康扶我的时候,我在他的衣袋里取得的。’殷凤说。
‘我原想那室中的空气,不致于使你头昏——真有你的。’葛波暗暗佩服,‘但昨夜为何不开了镣铐睡觉?’
‘你不是在那里抗议伸手不见五指吗?’
葛波哑然失笑,从地上跳起来,见塔的一角堆着三十罐罐装食物,一大木箱苏打饼干,四十瓶柠檬汽水,还有一大桶冷水及一迭纸张,范太康给她们作清洁之用。
另一塔墙旁边,有一个约三尺对径的铁齿轮,联衔在一根螺旋铁棒上,螺旋棒下端装置着一块二尺对径的圆铁板,下面是一块同样大小,厚的四寸橡皮塞。葛波懂得这是输油管的开关,塔外转盘转动,这根螺旋棒就会向上转动,圆铁板与橡皮塞也往上升转,于是塔内的油就经铜管往外流。反之,橡皮寒压紧铜管出口,油就无法流出。有一根细线从这铜管中穿进来,系在齿轮上,并扎有一块纸牌,写着:‘如愿妥协,请拉动此线,勿失机会。’这齿轮上还挂着一个日历。葛波记得今天是星期日,就把日历上的星期六撕去,露出一张红色日历,上面有墨笔所写:‘还有十五天的考虑机会。’
对面塔壁有同式同样的开关,只是螺旋棒、圆铁板以及橡皮塞都已拆除,地上露出二尺对径,四寸深的圆形坑,坑的中心是四寸对径的铜管,通达塔外。葛波明白冷水与圆形小坑配合起来的用途。
她再观察塔壁,油痕累累,滑腻异常。
古老传奇中描写古代侠客有一种壁虎游墙之功,将腹部紧贴墙壁,不论多高的城墙也能疾游而上,易如反掌。这种渲染与实际情况脱节,近乎神怪。葛波想:‘纵使确有这样一种壁虎游墙的功夫,在这滑的塔壁上也无法奏效。’
葛波知道她与殷凤的飞檐走壁是要藉她们的飞行配备,诸如绳索铁丝,竹竿之类东西,墙上有窗框铁栅,或墙上有凹凸之处,方能攀越驻足,再配合轻身纵跃功夫,才能攀援而上。并非真能像飞鸟一般地凌空飞上檐去。
她们的飞行配备都在旅行小皮箱中——皮箱在塔外屋子中,由范太康代为保管着。
这油塔如此高,塔壁如此滑腻,而她们没有任何爬墙工具,想要逃遁,实如登天一般困难。
至于轻身纵跃功夫,普通人能跳三四尺高。受过训练的运动员能跳七八尺高。她与殷凤自小下过苦功,经过严格训练,能跳十多尺高。普通围墙能一跃而上,较高围墙须跳跃与攀援合并运用。但这五十二尺高的油塔,较她们所能跳的高度超出四倍左右,并且毫无攀手驻足之处,她们的轻身跳跃功夫在这高深的储油塔内就一无所用了。
绝望——绝望——无比的绝望——充塞在葛波身体内每一个细胞中。
‘你不来吃一些东西吗?’殷凤说,‘他们除了给我们许多罐食物外,还给了我们一柄三用开罐刀呢。’
‘你觉得困居在这坟墓般的油塔内,非常舒适有趣吗?’葛波说。
‘比昨晚绳捆索绑,横躺在颠簸的驴车上舒适有趣多了。’殷凤冷静地说。
她们一天一天在油塔中消磨过去。殷凤静坐默思,等到昏昏沉沉时,就跳起来练习拳术,舒展身心。一天早晨殷凤忽问葛波:‘那天你与龙师爷动手用武,你记得你怎样被他摔倒的吗?’
‘我将他踢倒在地,上前正要擒住他,祗觉足踝好像被他抓住用力往上一拖,我就被摔到地上了,背部与地面相碰,受到相当沉重的碰击,虽然没跌伤,一时却无法爬起。’葛波回忆当时情况之后这样解释,‘你怎样被摔倒的?’
‘和你情形相同。’殷凤说,‘他并不是用手抓住你的足踝,而是改用双足钩住。这是他别出心裁,使人疏于防范的一路必胜拳脚。我可替他定一个名称,叫做“钳形卧腿”,它跟拖刀计、回马枪有同样反败为胜的功能。’
‘殷凤——你准备研究好了这钳形卧腿的抵御法,然后再去找龙师爷复仇是不是?’
‘并不是复仇,他以一条手臂换我跌一交,我的损失并不大。’殷凤说,‘我要的是——替莲花寺附近——甚至整个涪陵除去一个害人的恶霸而已。’
‘我想你忘记自己处境了。’葛波郁闷地说,‘我们被困在油塔内无法越出雷池一步,还想往莲花寺去除恶霸吗?难道你已有了逃出这油塔的计划?’
‘每分每秒,我都在思索逃出这油塔计划,可是我穷思竭想依然一筹莫展。’殷凤说,‘你有逃遁计划吗?’
‘没有。’葛波说,‘我正在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