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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月练

怪人伸手一抓,延觉感觉身体一下子被禁锢住了,像是腰里头缠了两根细细的绳子,身不由己的往前面栽倒,拖曳着来到怪人面前,落在他的粗大的手上。

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仿佛烙铁一样的滚烫。

“为什么要打搅老子睡觉?”

这一次因为离得近,延觉终于看清楚此人的长相,这人脸颊枯瘦如柴,光头,头顶上还有九点香疤,胡须像是一团乱草,遮住了嘴巴。

他的眼睛乍看很亮,就像两道银白色的冷光,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的眼珠子上面蒙上了一层白翳。

他的手掌越收越紧,延觉感觉肺部的气息越来越少,脸上变得通红一片,眼睛翻白,就要气绝。他的身体依然无法动弹,就如同被绳子捆住,只好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好在最后的关头,这位似道非道,似僧非僧的怪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然后一松手,抱着脑袋,不停的痛苦嘶吼着,脸上表情狰狞恐怖。

延觉只觉捆住自己的绳索一松,人无力坐倒在地上,抚摸着喉咙不停的咳嗽。

怪人的嘶吼声音穿入竹林,许多动物的声音顿时像是和延觉一样,被扼住了喉咙,万籁俱寂,只余下月下的两个相对痛苦人,一盏高悬风里灯。

延觉好半天才回过气来,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看着嘶吼声渐低的怪人。

终于,怪人的嘶吼声停住,他抬起了头,原本遍布戾气的脸上已然平静。

怪人与延觉对视,然后轻声问:“你是谁的弟子?”

延觉不语。

怪人一笑,挥了挥道袍,就地坐倒在地,支颐想了想,笑道:“武功练的乱七八糟的,不会是永信那不学无术家伙的弟子吧?”

延觉这次是无语,这家伙猜的真准,莫非是少林的高僧?

“这两天我又犯病了,加上眼睛看不清,所以四处溜达,既然你是本寺弟子,又有缘碰上了我,那佛爷我就指点一下。”

延觉讶然,怪人眼有白翳,想不到果然眼睛有了问题,只是他太像正常人了,不知是怎么办到的?延觉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矜持”,开口问:“你是谁?”

怪人收起笑容,有些不耐烦,“学就学,不学就拉倒,问这么多干嘛?你学不学?”

延觉很有志气,也很干脆的回答:“学!”

……

……

“先不说形意三体桩,就说你对形意的看法,知道什么是形意么?”

“请指点!”

“在古时,枪为百兵之祖。在战场上,长枪是‘龙技’,有将学得长枪之术,便可以裂土封侯,与君王分天下。持长枪闯敌阵,能以一敌万。因为长枪用的不是臂力,而是腰力,所以有可怕的持久力,越战越强。”

“先秦时枪术并未登大雅之堂,三国时赵子龙以银龙枪冠绝一时,但真正将枪术之道臻至大成的,是魏晋时代书圣王羲之的侄子王泯之。”

“清朝初年,有一人习得枪术,名戚机可,系反清复明的白莲教军队的枪术教习。清军剿灭白莲教后,其余党不再练枪,便以练枪的方法练拳,创立了一门拳术,就此隐伏下来。清朝灭亡后,此派终于可重新持枪,但冷兵器的时代已经过去。所以,这门拳术便不再依靠外物,发展成为民国三大拳种之一。”

延觉虽有猜测,却依然问:“这是什么拳?”

怪人回答:“便是形意拳。外形为拳,内含枪意。”

解释完形意拳的渊源由来,怪人又道:“形意拳的底子便是三体式,三体式也可以看作是所有拳术的基础,但外面流传的,都不是完整的,很多都是假把式和虚把式,真正能做到六合的,屈指可数。”

“请您指教。”延觉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怪人右掌轻拍地面,人已经站起身来,双手慢慢的沉肩坠肘,松垮,右足扭脚跟,将重心后移,移到一个似倒非倒的地步,顶头,手往前伸,裹肘,抽肩,二指挑眉,顶膝,抽跨,塌腰,重心与外三合成一条直线,顷刻间吐气如箭。

而且更为神奇的是,这个怪人头顶上竟然荧光蒸腾,就如同一团月光在他头顶盘旋。

“上中下三盘,三盘有三劲,内三合,外三合,六合合一,才是三体归一的三体式,你刚才的桩法只是练到了皮膜,没有入骨,要说第一次有这样的效果不错,但到底还是走了弯路,所以你得改。”

怪人收了姿势,然后伸手拨弄了一下嘴巴旁边乱糟糟的胡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鸡腿,咬了一口,惹得延觉腹中又是一阵翻腾,这才继续说道:“知道你刚才练为什么有效果吗?是因为你无意间触动了月练之机,所以才有了些效果,不过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形意三体要做到阴阳交汇,还是需要在月练之余,外加日练方好。”

延觉想起刚才奇妙的感觉,不由得心旌摇动,虚心问道:“什么是日练,什么是月练?”

“天地分阴阳,所以大自然任何生物,都需要阴阳,阴阳平衡才能和谐。这个和谐,是万物生生不息的道理所在。”

怪人微叹口气,接着道:“植物最亲近自然,所以追求太阳,你看树木的年轮,你看这竹子里面的竹节,再看向阳的花花草草,它们的形状像什么?像太阳,它们都追求着和谐之道,所以植物寿命最长,因为他们每一日都在日练,向着太阳修炼,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太阳初升之际的鸿蒙紫气其实最为珍贵,只是世人都不懂得珍惜,只有这些植物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人活一世,反不如草木懂得自然之道。”

“人的双手双脚指甲有小太阳,小太阳越多,证明人越健康,这些细节都是告诉我们,日练的好处。”

延觉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理论,不觉呆住了,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与董姐姐即将作别的那日清晨,她面朝东方吸收初升紫气的情景。

“原来天地万物无时无刻都是在修炼啊。”延觉恍然大悟。

“人是万物之灵,是最聪明的,却也是最愚蠢的。”怪人冷笑,“破坏大自然终究会自食恶果,只是很多人尚不自知,浑不明白已经即将走在毁灭的路上。”

“日练该如何呢?”延觉打断了怪人的愤世之念,孜孜问道。

“你目前的修为只能在早上旭日刚升的时候日练,而且不可超过一个时辰,面对太阳,缓缓移动你的重心,吸食太阳精气,观想。”

“刚才我的这门极限三体式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能站十分钟,所以日练的时候,不要用,只用你开始的三体式为好。”

“尔后,随着你修为的增加,可酌情增加时间,但中午和下午切记不可修炼,那时的太阳精气含有火毒,是落日之晖,对人身体有害。真正能化解火毒的,只有化劲以上的强者。”

怪人巨细无遗的一一提点,接着,延觉又问起了月练之法。

“相比日练来说,月练就要舒缓的多。刚才你在月光下有感,继而心思攒动,便是触动了月练之机。月的精华可以让人生机活泼,古代时候说某某妖精吸食日月精华,进而化形成人,虽然是妄语,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植物多亲近太阳,而动物则多亲近月亮。月华温驯而滋养,生机浓郁,所以容易深陷其中,若是你一直只沉浸月练之中,以后你就会偏向阴柔,甚至最后会和女人一样,有月经。”

怪人的话顿时把延觉吓了一跳,虽然他不尽信这个疯癫的怪人的话,但心中还是有了忌讳,这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情啊,要是自己真来那玩意了,那就直接可以去修炼葵花宝典了。

“日精华、月精华其实都是大自然中的瑰宝,日炼月炼存乎一心,阴阳交泰。形意虽非本寺武功,但与本寺的五行桩,心意把都相通,将来你学心意把,便有触类旁通之效。”

怪人说完之后,左手鸡腿送到嘴边一咬,另一只手挥一挥袖子,将延觉扇了一个跟头。

“把刚才的极限三体式练一练,我看看。”

延觉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里委屈:你让我练说一句就行了,有必要这么暴力吗?

……

“蠢,蠢,从来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家伙,什么是心与意合,心就是你心中想的,意是你意念所到的地方,这是你的心,你的意,你都控制不住吗?简直就是一头猪!”

竹林里面不时响起来怒骂声。

不仅如此,在纠正延觉动作的时候,一旦有一丝未到的地方,那名怪人就是一袖子,抖他一个跟头,无论他如何反抗闪避,都无济于事。

站了两百多次的桩,终于,那怪人勉强满意了,鼻子哼哼道:“勉强可以了,若是极限形意桩你能站到一个时辰,就能学习心意把,或是太极门的太极混元桩了。”

可是,这个极限三体桩实在是太变态了,其重心全部在右脚后跟,站三分钟之后,脚后跟就像是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站五分钟,右脚离开身体,站十分钟,整个人都感觉酷刑加身,根本就难以忍受。

要是站两个小时,延觉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那时候会是什么德行。

“还有,”怪人伸出手来,延觉脚下的砍刀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着,一下子落入他的手中,“砍竹子也有技巧,照你这么砍,明天早上也砍不了六十株。”

“你脑袋是尿壶吗?怎么就不想事儿,以少林空洞之劲先击打竹子,破坏其结构,然后顺着破损脉络砍,不就省事多了吗?真是笨到极点了,气死佛爷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那怪人双手一动,竟然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拉扯住,一下子就消失在竹林之中,就如同他开始出现的那样。

“妈呀,蜘蛛侠!”延觉惊叫,这次他看清楚了,这怪人手中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暗夜之中隐藏着。

“我还以为真有人会什么控鹤功之类的功夫呢。”延觉悻悻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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