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沙尘中夹杂的疾呼声来的出乎意料,潮水一般的狂啸顷刻间把我包围。环顾四周,我十分茫然,不知道声音究竟来自何处。
有人在抓我的胳膊!
浑身一个激灵,我从被风沙吹到麻木的感觉中清醒过来,然而四周并无一人。
“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了!”
狂喜的叫喊来自灰蒙蒙的天边地平线,日行千里奔驰到我面前,这呼啸又来自于脚下破碎的岩石砂砾,整片大地震颤,似乎有千万沉睡的神灵张开眼睛、打着懒腰,做起来的时候掀翻了整片戈壁滩。
我害怕得想逃,腿动不了至少得像鸵鸟那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可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山谷回音般响应着漫天袭来的疯狂叫喊声。
这其中的危险已经被我的理智捕捉到,一旦发出些声响,就等于答应了戈壁魔物可以把我掳走。我紧闭着双唇,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出声,就连求救也不能发声。任何声响,都会被视作被沙暴吞噬的许可,不管我是否心不甘情不愿,不管吐出来的字是求救还是应允。然而,一股莫名的涌流在心中升起,从内向外要冲破我封闭的嘴唇。这就好比固若金汤的城池,即便抬来圆木从外攻城,高耸的门也不会掀开一点缝隙;可家贼难防,如果城内有人起了叛逆之心,不费吹灰之力把门栓拿走,石城汤池也会毁于一旦。
只是唇缝开启了那么一点儿而已,连薄薄的轻盈蝉翼都伸不进去,然而日光冲破云层,期初也是微弱的一丝光亮,涌动在胸膛中的无音之声迅速抓住我那一瞬间的妥协,带着血气冲出双唇,我听见自己在喊两个字。
“救命。”
不知是否有人救我出戈壁,不知是否有人救我逃离自己。
现在的我啊,就是一座被自己内心出卖掉的落败城池。
无情的风沙把我的身体打透,黑衣死神在我胸口留下的剑伤撕裂一样折磨着我,身子已经站不直,我弯下腰大口吐着黄沙和碎石,源源不断的干燥杂物割着肺部,割着气管,快要把我的身体撕成两半,好像自己体内有一片浩瀚的沙漠,现在要冲破这一层皮肉肆意铺散开区。本来就柔弱的身子骨濒临散架,我呕吐着,手臂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支撑。
痛苦急促的呼吸声高过风的呼啸,我在地上打滚,艰难地喊着没人会听到的“救命”。与此同时,与手臂和双腿接触的地面软化成了沼泽地,大口大口将我吸入,刮过来的风沙掩埋了半截身子,我无助地抬起头,张着灌入砂砾碎石的嘴巴,鼻孔被砂砾堵住,既然喘不上来气,我最后一次呼喊,发出微弱的“救命”声。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算全天下都想夺取我性命,还是有人救我于水深火热。只不过这一次救下我的不是人,而是一棵树。
骤然从地面拔起的松树用枝杈托起我远离沙土的掩埋,侥幸逃过没顶之灾的我喘息半响,终于回了魂。
笼罩戈壁滩的狂风退去,砂砾沉降至地面,在我面前耸立着的三棵高大松树拔地而起,像是顺子用千面神教的妖法召唤松树精破土而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