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用黑色签字笔清清楚楚的写着——香港赤柱东头湾道99号,赤柱监狱。
脑子里轰的一声,没来由的生出阵阵眩晕感,她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花园里的景色却依然是恍恍惚惚的,现着双影。
指尖仿佛被针扎了似的,疼得像是在滴血,捏着纸条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连同心脏一块儿,紧缩得厉害!
向北,监狱?
不,不可能的,向北怎么可能会做违法的事呢?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知恩慌忙掏出手机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得到的回复,却是一遍又一遍的盲音,机械的女声,不知疲倦的重复着,宛如一条永远走不完的夜路。
深吸一口气,她稳住心神,拨通了童微微的电话。
“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恩恩,真是难得啊——”听筒另一端,童微微的声音愉悦而轻松,似是心情很好。
“微微,我们是不是朋友?”语调压的很低,喉咙管像是堵了块坚冰,卡得很难受。
“你丫不废话么?来,亲爱的,叫声小微微听听?嘿嘿!”
“那么,将向北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别瞒我……”
赤柱监狱。
阵阵咸腥的海风吹过,撩起她悠长的青丝,散落万千愁绪,知恩两眼静静的望着窗外,像一只迷途的猫。
荒凉的大马路上,车辆稀疏,监狱这种地方,她四年前就已经去过,当时母亲被关押在香港新界的女子监狱服刑。母亲喜欢白玫瑰,所以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上鲜花,为了使花看上去更新鲜些,会特意嘱托卖花的姐姐往上面多洒些水。
“颜知恩……”秦墨涵不安的唤了声。
如果不是能够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他真的以为,自己旁边的车座上只有一团空气,而非一个大活人。
知恩闻声转头,眼圈红红的,漂亮的雪瞳中水雾氤氲,几乎随时都可能落下泪来,他下意识递上纸巾,却被一句淡淡的我不需要,婉然拒绝。
他以为,自己会哭么?
“谢谢,我不需要。”
知恩笑笑,重新把脸朝向窗外,高高的石墙外那一排排铁丝电网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车停在监狱门口,荷枪实弹的守卫那张凝峻的脸与冰冷森严的铁门相映衬。
吱噶——
铁门开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过度削瘦的身形,走起路来,习惯性的低着头,惨烈的阳光下,他宛如一团暗影,突兀的行走着,随时有可能蒸发掉。
知恩坐在车内,静静的望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脏突突突跳动得厉害,胸口又酸又胀,好似要爆开一样。
“向北……”下了车,在他走到面前的那一刻,知恩听见自己嘶哑的呼唤声。
唇角努力扬起,她冲他艰难的笑着,哪怕,此时此刻的自己,笑起来,要比哭还难看数倍。
韩向北微微晕眩,舔了下干裂的唇,是被太阳晒糊涂了么,竟然出现了幻觉?她应该在意大利米兰国际学院明亮的教室内,为光明的未来奋斗,不是吗?
“向北,是我啊,我来接你回家了。”知恩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去拉他的手,却被条件反射性的避开了。
他刻意的闪躲,防备的眼神,就像一根锋利的银针,准确无误的朝她心脏最柔软处扎进,抽出,再扎进,再抽出,一次一次,反反复复。
知恩的手僵在半空,像个犯错误的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眼圈比之前红了一倍。
韩向北嘴角蠕动了两下,心脏某个地方密密麻麻的疼,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口却干涩得连半个音符都发不出。
“是我啊,傻丫头颜知恩啊,我回国了,韩向北,那个傻丫头回来了啊……”
是的,你回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韩向北无声的望着她,后退几步,弯腰拾起一旁的砖头,高举在身前,表情在抬头的瞬间,变作另一副模样,眼中隐约含泪,五官皱成一团,表情十分痛苦。
“你想做什么?”
秦墨涵本在车内吸烟,见此情景,赶紧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扣住韩向北的手腕,沉声问道。
语气清冽而阴郁,声调不高,却如高高在上的君主,让人无从反抗。
韩向北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紧接着“砰”的一声,板砖准确无误的击中自己的脑袋,
鲜血顺着眼角一路滴到地面,干净的路面上瞬时绽开了点点血花,嫣红刺目,知恩错愕的看着他,时间与空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般,僵硬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