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涵也没想到他拿板砖竟是往他自己的脑袋上砸,讪讪的松开手,因为太过震惊,脸上反倒不见什么表情。
唯有韩向北清楚,他手里的这块板砖,是想打爆颜知恩的脑袋。
可是,举起来的那一刻,却不知为何,落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一冷一热强烈反差,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视线瞟向身旁的知恩,四年前的她,虽然已是十六岁的少女,却是个干瘪丫头,除却一张脸还算清秀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现在,她妆容精致,穿着得体,乌黑的睫毛微微翘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叫人久久移不开眼。如果是在街上偶遇,他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不对,应该是,不敢上前相认……
“别怕,向北,马上就到医院了,别怕!”知恩用手帕帮他按住伤口,五指抖得厉害,泪水在眼眶囫囵打转,急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有、吃的、吗?”嗓子干哑得厉害,每吐出一个字,他都觉得分外困难。
“有有有!有的!”
知恩急忙从包里拿出一条巧克力榛子味的阿尔卑斯,递到他面前。
迟疑了会儿,他接了过来,剥开糖纸,淡淡的苦味夹杂着榛子的香气侵入喉间,心底一股黏稠的血腥上下翻涌着,紧抿着唇,任由那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尽。
他应该恨她的。
可是,这恨中掺杂了太多的爱,宛如一把犀利的刀,搅得他血肉模糊,苦不堪言。
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冷冽的空气中满布着消毒水的气味,微微刺鼻。
知恩站在床边,静静的望着昏睡过去的韩向北,苍白削瘦的脸透着些许脆弱,黑发微覆住紧锁的眉心,惨白的双唇紧抿着,看上去十分憔悴。
两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以至于,向北看见自己,就跟见到了杀父仇人般,如果不是秦墨涵出面阻止,那块砖头,是要落在她脑袋上的吧?
出神之际,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回过头,对上一双冷冽的墨眸,她警觉性的后退一步,狐疑的问。
“你还没走?”
秦墨涵指尖微僵,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般,迅速反应过来,面色一沉,冷冷道。
“你父亲刚打电话过来催我们回家,有重要事情商量。”不咸不淡的语气,夹带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愤怒。
“我知道了。”知恩停顿了下,俯身帮韩向北掖好被角,“你先回去吧。”
她必须等他醒来,醒来问清楚,两年前所发生的事,童微微那丫的话素来只能信一半。她必须,听他亲口说!
“颜知恩,跟我回家。”秦墨涵看向她的眸光更冷了,高大的身躯逼近,压的知恩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具有修罗般的杀气,让人心生胆颤。
是的,从十六岁生日那可怕的一夜开始,到现在,她都无法克服对他的恐惧,更多的时候,她将厌恶挂在脸上,排斥他的靠近。
“我有派人二十四小时看护他,如果你不信,大可以打电话确认下。”他将手机递到她面前,眼中闪动着隐忍的火焰,静静的凝视她,咄咄逼人。
“不用了,你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没有人能说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思附着她的弦外之音,秦墨涵眉心拧得更深,胸口像是所有的氧气都被抽空了般,一时间,竟觉得窒痛难忍,无法呼吸。
由于后车座残留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知恩被迫坐到前面。
一路无话,车内是一片无声无息的沉默,秦墨涵的脸色很不好,打方向盘的手指节略略泛白,时速明显超出高速的最高限定,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也跟着模糊不清。
知恩不解的瞥了他一眼,秦墨涵行事风格向来内敛沉稳,连车型,选择的都是低调高雅的款式,怎么现在跟个疯子似的开飞车?
他难道不清楚他连打个喷嚏,得个小感冒,明天一早,华盛的股票都可能因此下跌一两个百分点—
“到了,下车。”秦墨涵解开安全带,两眼直视前方,仿佛刚刚那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般。
知恩瞥了他一眼,刚打开车门,“唔”的低哼,小脸吃痛的皱成一团,手赶紧按住后脑勺,生怕缠得更厉害。双指小心翼翼的拉扯着,试图将卡在缝隙里的头发给拔出来。
可没想到,越弄越紧,不慎用力过猛,疼得像是头皮被人连着血肉生生撕下来般。
“别动。”秦墨涵欺身靠近,修长如琴师的手覆住她的纤指,认真的解着,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耳侧,瘙痒难耐,搅得她心口像是有上千只猫爪在挠在抓似的,焦躁不安。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呼吸相互交织着,狭窄的车厢内,气氛瞬时变得暧昧异常。
知恩试图挪开些,奈何头发缠得死紧,轻轻一动,便疼的龇牙咧嘴。
秦墨涵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指间的动作下意识慢了下来,视线偏移,望着那一截白皙的玉颈,胸腔微微颤动。
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暗暗浮动着,静谧的夜,一丝一丝,扣进心弦,美好的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