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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知恩啪嗒啪嗒掉泪,看着他惨白微笑的脸,昏天黑地,哽咽着,说,“不行……”

秦墨涵闻声,忍耐到了极限,火了!

吼,“颜知恩你他妈的赶紧给我上来!那么远的路,老子都撑过来了,这一小段还怕抗不过去吗?快上来!”

从来不说脏话不吐半个脏字的秦墨涵,脏话连篇,哑着嗓子,吭哧吭哧大骂,哪还有半点风度。

知恩迟疑了下,终,还是将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背着她,走出几步后,喘着气儿,叹道,“颜知恩,这个世界上,看来只有我敢娶你。”

知恩疑惑,“为什么?”

“因为跟你在一起,一般人还没折腾几下,小命就没了。”

“……”

“而且,谁敢娶你,我杀了他。”

“……”这个人,是秦墨涵?刚刚说那些话的人,是秦墨涵?

知恩睁大眼,满脸错愕,雪眸亮晶晶的。

“所以,为了不进监牢,我决定,勉为其难娶你回家。”

“秦先生,你确定受伤的是眼睛,不是脑子?”知恩笑,眉眼弯弯,尽是温柔,故意装出促狭的语气。

“恩恩,你在偷笑吗?”

“……”丫难道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不成?

沉默半晌,他倏然开口,笑,“宝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你预备,让我怎样比现在还更喜欢你呢?”

她的秦先生,在一片茫茫雪海中表白。

宝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你预备,让我怎样比现在还更喜欢你呢?

那么,就喜欢着吧,一直一直,喜欢下去,怎么样?

好吧,咳咳,承认下,秦先生,真是不害臊啊不害臊——

哎呀,肉麻。

不过,嘿嘿,最好更肉麻一点。

推论——颜知恩,比秦先生,更加不害臊啊不害臊——

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多,速度很快,呼啸而过,就是一阵风,他们满怀着期待,费尽全力的招手嘶喊,可就是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来,载他们一程。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两句诗,此时此刻,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像一把锐利的尖刀,一点点,将她骨髓里的嫩肉,残忍地割下来。

长途运输的路上,大家都在为了生存奔波,谁会愿意,稍稍停下来,看一眼路边上疲惫不堪的男人,还有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雪地上,知恩连日来积压的痛楚,此刻就像个爆破的气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浩浩荡荡,袭遍全身,折磨得死去活来,唇畔再度咳出了血,绯艳如桃。

纵使,他看不见,但他还有耳朵,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他的傻姑娘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如果再不快点送到医院的话,只怕会——

胸口重重地拧了下,他愈发用力地挥动着近乎酸麻的手臂,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有一辆货车停了下来,司机摇下窗,探出头,“怎么了?”

“我们在附近赏雪,发生了意外,我的妻子受伤了,请你帮帮忙,送她去医院好吗?”卑微到低进尘埃里的语气,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高傲冷漠强势锐利飞扬着眉眼的凌厉男子。

知恩看着他,不说话,唇瓣剧烈的颤抖着,红了眼。

这个男人,再一次,因为她,折损了他的自尊和骄傲,是那么的心甘情愿,令她愧疚不已。

“那个女人,看上去好像快不行了吧?”司机旁座上的女人开口,眉头不耐烦地皱起,“还是别惹麻烦,快走吧!”

话刚落,司机发动了引擎。

秦墨涵看不到,可他听得到啊!一听这话,急了,跌跌撞撞的冲到公路上,摸索着,紧接着,双膝一弯,“咚”的一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柏油马路上,狠狠地磕了个响头。

“我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妻子——她需要马上送到医院去,再晚,就来不及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

尊严算什么?

高傲算什么?

秦墨涵算什么?

与你的性命比起来,这些,统统都要靠边!

如果能救你性命,就算现在,要秦墨涵磕一百个响头,又如何?

只要颜知恩能活着,只要她能够得救,他不在乎——

另一边,知恩双手紧捂着嘴巴,失声痛哭。

她的秦先生,疯了么?

多少次商场上被逼得眼看就要背上几百亿的债款了,他都不曾低过头,求过饶。

而现在,却因为她,不仅当场向人下跪,还磕得额头都流血了。

秦墨涵,你是不是疯了?

从来,就没见过比你还疯的疯子!大疯子——!

她拼命捂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流泪,可这一幕,却像把铁锹,生生似要将她的心脏剜出来般,残忍的一塌糊涂。

可惜,那辆货车早已开走,全然不顾,她的秦先生,狼狈的跪在大马路上,磕得满头鲜血。

为什么,就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来,稍稍带他们一程呢?

难道如今这世道,人心,竟已经冷漠成这样了吗?

“够了,墨涵,够了,起来,起来!不要再跪了,够了——”她竭尽全力,喊破了嗓子,双手抓地,慢慢的,一点一点朝他爬过去。

努力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捧住他最后的尊严。

他双肩失控地颤动着,喉间溢出悲鸣,“恩恩,对不起,我这么没用,连一辆车都拦不到,对不起……”

“墨涵,够了,够了,已经——”她的眼角不断渗出泪水,声音变得大而空洞。

“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他竭力控制着情绪,循着感觉,抚摸着她的脸。

说过的话,自然是要做到。

更何况,你曾为我吃过那么多的苦,秦墨涵,一跪,又算得了什么?

命运将你给了我,或许,将来你会有第二种选择,但现在,你别无选择。

知恩醒来的时候,身上插满了管子,有点类似《星球大战》里头那些个被装进福尔马林缸子里治伤的人,睁开眼,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干净得像那片雪,让人无端觉得恐慌。

床头柜摆着巴西鸢尾,淡淡的蓝色,隐约带着幽香,知恩看着眼前的男人,氤氲的雾气,渐次散去,眸光黯了下。

不是他。

秦墨涵呢?

贺冥修清亮的蓝眸暗藏着火焰般的流光,见她醒了,俯下身,不客气地在脸颊捏了一记,“疼不?”

孩子老实,眨眨眼,“疼?”

“疼就说明你还活着,真是有够笨,居然大半夜跑去深山树林里,女人,你是嫌命长吧——”

生气的时候,一般他不唤她名字,直接,女人。

“他怎么样了?”知恩雪眸睁得大大的,满满,全是担忧。

半点,都不愿收敛。

贺冥修俊眉微挑,抿唇,没说话。

“冥修,你说话啊,墨涵他,怎么样了?”沙哑的嗓音,带着无可阻挡的执着。

“……他没事。”

“真的?”苍白的脸上,蒙着疑惑,五指下意识攥紧被子,指骨略略抿白。

假的。

贺冥修心底轻叹,俯身,轻轻地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叹息一声,“傻瓜。”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背对着她,脊背挺得很直,却仍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多可悲。

他一直自诩自己爱这个女子极深,却连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受的伤,都需要那个男人打电话告知?

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骄傲冷情自负淡漠的男人,能为她,卑怜到如此地步。

可是,为什么,秦墨涵自己,不亲自来看她?

明明,那么思念,恨不得将心脏掏出来,整个儿捧到对方面前,以此为证。

躺在医院的日子是无聊的,好在,每天,都有那么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奔进病房,叽里呱啦一大堆,好生一顿安慰。

上到姚姗姗,童微微,凌寒风,颜婕儿,御流觞,下到公司各部门代表,甚至余思言,都有派人来访,要不是冥修冷着脸,估计她住个院,不比呆在公司轻松多少。

可是,最想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未曾出现。

秦,墨,涵。

言,落,川。

她的秦先生,一直,都没有来看她。

思念如野草般疯狂的拔节生长着,无从抑制,那十三个数字在心里反反复复数了一遍又一遍,却总在要拨出去的那一刻,偃旗息鼓。

毕竟,如果不是她,局面不会落得如此糟糕。

她欠他一条命,这份庞大的恩情,让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偿还,才算准确。

其实,如果他来,问及此,她一定会嘿嘿地笑着,说,“我赔你一辈子,如何?”

可是,他没有来,所以,她只能埋在心底,重复,静静重复。

他说,宝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你预备,让我怎样比现在还更喜欢你呢?

他说,宝宝,谁敢娶你,我杀了他。

嘿嘿。

秦先生,难得难得,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说过的话,可不是泼出去的水,大丈夫一言九鼎,要记得啊记得啊记得啊记得啊——

所以,我等着,等着你来医院,接我回家。

喂,秦墨涵,再慢慢吞吞的,我就不嫁你了——

对着空气无声的说话,傻笑,思念,使坏,然后,一天,又是一天。

期盼,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底寂寞的发芽,一点一点,慢慢生长,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

秦先生,你准备,还让我等多久?

怎么能,这么任性,一直都不来看我?

难得,你都不担心我的伤口好没好吗?

恋爱中的女人大多智商要被砍掉一大半,现今,知恩觉得自己那本就可怜兮兮的智商只剩下百分之七不到,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这般疯狂地思念一个人。

知恩的伤口愈合得很好,脚上的石膏再过几天就可以拆了,但她仍觉得断骨的地方痛得厉害,甚至因此,整夜整夜,难受得睡不着。

为什么?

一抹脸,满是温热的液体,失控地倾泻着,诉说着,对那个男人的思念。

“不能让她知道,寒风,不然,那个丫头又要干傻事了,一次心意病,够了。”Flee总经理办公室内,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一脸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将一份蓝色的文件藏进抽屉里,上好锁。

“可是,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凌寒风面色铁青,指攥成拳,愤怒痛心接替交加的表情映进那一双漂亮的墨瞳。

秦墨涵弯起半边唇,微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包括,那个傻姑娘的幸福。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每天都有打电话去医院询问她的病情,但那个笨女人,脑袋闲下来,老是喜欢胡思乱想。

思念很痛苦,也很幸福。

如果无法一辈子,那么,至少现在,负责你所有的幸福,怎么样?

又是一夜,她再度失眠。

貌似雪山遇险后,身体老是与大脑脱离,会莫名其妙的疼痛,莫名其妙的流泪,莫名其妙的微笑,莫名其妙的难受。

没有原因。

非要说有,那么,她的秦先生,这个理由,算不算?

脚上的石膏上午已经拆了,她勉强可以下床走路,只不过姿势歪歪扭扭,有点像老态龙钟的老婆婆,为这,下午不知道被冥修笑过多少回。

真是的,那家伙一点都不考虑下身为病人的心情。

Fuck!

就在这个时候,开门声传来。

知恩回过头,雪眸陡睁,半张的小嘴不觉张成圆形,揉眼,揉眼,揉眼,使劲揉眼。

不行不行,一定是幻觉,幻觉。

于是,张口,冲着手背狠狠咬下去。

啊,痛!

皱眉,眯眼,看着眼前温柔微笑的男子,英俊的眉眼,透着若有似无的冷漠,却让人不觉得疏离,她呆了。

半晌,反应过来,心脏跳得极快,不免有些喘不过气来,禁不住阵阵剧烈咳嗽,单手紧捂着胸口,难受得小脸皱缩成一团。

“几天不见,还是这么傻。”秦墨涵认真看着她,叹了口气,声调很轻,带着怜惜的意味。

很抱歉,我来晚了,傻姑娘……

知恩眼眶微微发红,热热的,滚烫滚烫,望着他,良久,哭了,强忍着,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混账……”大混账——

“嗯,是挺混账。”他点头,眉眼间是促狭的笑意,心底暗叹,之前,他还觉得颜知恩强悍的不像一个女人来着,可现在,为何会哭得像一只猫儿?

戴着那层坚硬的壳,这么久,不累么?

“说对不起。”孩子委屈,吸了吸鼻子,瞪眼,耍霸道,决意将这些天来憋着的一股脑儿全倒腾给他。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孩子不依不饶,语法逻辑完全颠倒,心脏某个破裂的部分,一点一点,开始愈合。

“……”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非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下,俯身,吻住那两片娇嫩的唇,轻轻的吻着,他心中有一团火热,急速膨胀,迫切需要一个通道,发泄出来,擒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无法逃离,然后,力度情不自禁地加重,贪恋的吮吸着,这足以溺毙的温柔。

长长久久,久久长长。

“秦墨涵,亲我要罚款。”孩子最后总结,红红的眼,红红的嘴巴,红红的脸,模样,着实可爱极了。

哈哈——

难为,她还有气力讲冷笑话。

回到家。

秦墨涵说,“恩恩,你有什么,很想和我一起去做的事吗?”

知恩笑,“有啊,很多,比方说你陪我一起去电影院看《钟无艳》,然后大哭一场给我看,哈哈——”

秦墨涵黑线,“……”个傻姑娘,脑子里成天装了些啥,那部做作又恶俗的搞笑片,笑都笑不出来,还哭?

知恩没理他,径自转身,走进厨房,端菜上桌。

糖醋排骨香辣排骨红烧排骨清蒸排骨粉蒸排骨清炒排骨冬瓜排骨海带汤,满满一桌,撑爆‘秦排骨’的胃!

秦先生一看,很满意,墨眸里头流转着潋滟的笑意,就着白米饭,夹了一块红烧小排,美滋滋的放进嘴里,啃。

落进她眼底,嘿嘿,还别说,真有点像小狗诶。

不过这只狗大了点,脾气坏了点,长得畸形了点,还每餐要吃那么贵的排骨,哎,这年头,狗狗也不好养呐——

某人如果知道自己此刻的吃样在傻姑娘的眼里与畜生无异,绝对会当场,一口把所有的大米饭连同排骨齐齐喷出来。

他说,“恩恩,我是说真的,你有什么,非要与我一起去做的事吗?”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知恩停下筷子,疑惑的看着他,男人的目光中有一种难言的深意,略略,让她觉得心慌。

“我以为,大难不死后,你会想多一点时间跟我在一起。”说这番话的时候,秦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啊啊啊,传说中的厚脸皮啊厚脸皮啊,赛城墙啊赛城墙。

知恩点头,心想,也是,那么大的危险都扛过来了,是该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等将来老了,还可以对着儿子孙子们拿出来显摆显摆。

看看,啧啧,你们爷爷当年就是这么追偶滴。

咳咳,其实他的傻姑娘脸皮也没薄到哪去,真厚啊真厚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了?”孩子现在占上风,自然要得瑟一下,哼哼,毕竟那啥,医院那些天,这个没良心的,害她眼泪珠子每天晚上嗖嗖掉,这得打多少瓶葡萄糖才补得回来啊。

“……”秦先生,默。

果真,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笑得合不拢嘴的人,不知道是谁?

这个爱口是心非的傻姑娘,呵呵。

“咳咳,既然你这么想的话,嗯哼,那也不是不可以——”孩子刻意拖长了音调,开始装腔作势,眼底满满狡黠的笑意,像只刚偷吃完葡萄的小狐狸。

“那第一件事,我们去南非挖钻石,然后运回香港,大赚一笔!哈哈,再接着,我要你当着很多很多人的面说你爱我,只喜欢颜知恩一个,嘿嘿,第三嘛,我要你从今天开始学做颜知恩最喜欢吃的香酥鱼块!”

秦墨涵握着筷子的手抖啊抖,笑得直抽抽,宠溺地赏了她一记板栗,“宝宝,走私可是违法的,第二个要求嘛,你长得实在不突出,我估计说了人也不会信,第三,嗯,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孩子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咔嚓咔嚓”把排骨咬得直响,吭哧吭哧喘气,以示不满。

他说,“宝宝,我开玩笑呢,明天我就开始学做香酥鱼块哈。”

末了,再加一句,“恩恩,真的没有,想要跟我一起去完成的事吗?我们两个人……”柔柔的语气,完满的隐藏着,那一丝细微的落寞。

知恩搁了碗,抬起头,望着他,两眼亮晶晶,像极了夏夜灿烂的星辰,明亮动人。

她说,“墨涵,要不,我们谈一场恋爱吧?”

谈恋爱?

现在,他们不就是在恋爱么?

秦墨涵不解,眉头轻皱,看着她白皙的脸孔微微泛红,当下心底某些东西,尘埃落定,弯起半边唇,微笑。

“好……”

有人说,人的一生,四分之三要给形形色色的路人,露水姻缘,风干不化,剩下的四分之一,给至亲至信至近之人,益老益丑。

那么,谁是谁的四分之三,谁,又是谁的四分之一?

他们开始谈恋爱了——秦先生,傻姑娘。

于是每天中午的时候准时一通电话,嘱咐她工作不要与身体过不去,同样准时的还有鲜花朵朵,每天变幻着种类,红玫瑰,香槟玫瑰,紫罗兰,郁金香,香水百合,巴西鸢尾,柔美娇艳,摇曳生姿,羡煞办公室内一群未婚女青年。

偶尔不忙的时候会开车在楼下等她,一起去吃午餐,定点接她上下班,更是每天必行的任务,晚饭前有时会去超市采购,将他的傻姑娘装进购物车内,美名其曰脚伤未好,需要特别保护。

嘿,于是姑娘害羞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坐在购物车里,呀呀呀,真丢脸啊真丢脸。

知恩跟童微微通电话,未说完,那丫直接喷了一脸葡萄籽儿。

“敢情你们俩都喜欢没事找抽啊,这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知恩呵呵,傻笑,“你懂什么,之前是地下工作,现在是地上工作。”

童微微囧,黑线,“原来颜大小姐您之前是从事地下工作啊,您哪个党派啊?”

知恩哈哈,“秦党!”回答得响亮干脆,震得听筒另一端至今单身的某只女狼浑身一哆嗦。

丫神经了神经了,啥疯话都说出来了,自己还是找别人去逛街吧。

“对了,等下墨涵要接我去逛街,我先把手里头的文件搞定再说,就这样,拜——”

“……”OO个XX,XX个OO,颜知恩,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猪,哼,本小姐还不待见你呢!

腹诽,强烈腹诽,腹诽到肚子开始咕咕叫。

童大小姐仰头长啸,“天啊——老娘要找男人!”

餐厅内,一众男宾集体喷饭,纷纷回头,面色迥异而复杂。

童微微,轻咳,自言自语,额,我还以为自己在家,泪……

颜知恩,老娘被你害惨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端,知恩坐在车内,偷偷打量着秦先生的侧脸,笑眯眯。(喂,我说,大小姐,口水,口水流出来了,形象,注意形象——)

秦墨涵今日照例是一袭纯黑色西服,将他的身形勾勒得英俊出众,修长如琴师般的指掌熟稔的操控着方向盘,指节清晰分明,高贵而不失优雅,眉宇间那抹淡郁气质,更是凸显出他的冷清和神秘。

外表如此,可实际上,她的秦先生,是个很无赖很霸道很流氓究极腹黑的家伙。

所以说,一般长得纯洁的,那心绝对是要比煤渣都黑!幸亏,他只是长得比较冷而已,嘿。

车行在路上,知恩突然来了主意,说,“咱不去那些冷冰冰的地方成么?”

秦墨涵轻轻一笑,“那去哪?”

知恩雪眸细眯,笑容玩味而狡黠,“去一个很热闹,衣服样式很多,还可以发挥我所长的地方——”

答案——地下商业街。

俗艳的招牌,拥挤的人群,噪杂的声音,空气中涌动着廉价的香水味混杂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对对情侣勾肩搭背,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孩嘻嘻闹闹,讨价声,还价声,互不退让的谩骂声,嬉笑声,不觉于耳。

充分展示着另一个阶层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

秦墨涵跟在后头,看着他的傻姑娘兴致勃勃地扎进人堆里,看衣服,挑衣服,试衣服,热热闹闹的跟店主讲价,言辞犀利,思维敏捷,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中高手。

挑中了,转过身,冲他莞尔一笑,眨眨眼,言下之意,咳咳,那啥,秦先生,付钱吧。

晶亮的雪眸滴溜溜地转,像泪洗过的钻石般,闪闪动人。

谁曾见过这样的颜知恩?

笑得没心没肺,大胆放肆,兴致勃勃的为十几块钱跟店家互不相让,明明一脸认真的表情,眼底,却满满柔软的笑意。

他的傻姑娘,这样无所顾忌地幸福着,也不怕遭人妒忌啊——

秦先生挑眉,爱妒的尽管去妒吧,咱就算散尽家财,把她宠上天又如何?谁敢说半个不字?

所以啊,放肆的幸福吧,开心吧,快乐吧,大笑吧。

褪掉每天隐藏在办公室内虚伪的面具,还原,最本质的自己。

此时此刻,她不曾想过,这样肆无忌惮的美好下,隐藏了多深的暗潮倾涌,危险已然降临,她却浑然不知。

人不是上帝,无法掌控一切。

至少,她的爱情,如灿烂的烟火,曾经那么张扬的盛放在天空下,华丽得几欲刺瞎人的眼。

哪怕,人走茶凉,灰飞烟灭,但,美丽永恒。

她的秦先生,被完整地保存在回忆里,完美无缺。

一番狂购后,他们坐在麦当劳里,汉堡包,薯条,鸡翅,玉米,冰激凌,可乐,鸡块,满满的,看上去叫人很有满足感,哪怕,还没有开吃。

“秦先生,第一次约会,感觉如何?”知恩吸着可乐,十分不文雅的拿起一个香辣鸡腿堡,大块朵硕,逛累了之后大吃一顿,慰劳一下,嘿,心情总是好的。

“以前的,都不算?”秦墨涵微微一笑,目光温和,手指自然的拭去她嘴角沾着的番茄酱,他的傻姑娘,一下子变成小花猫了。

知恩闻言,停顿了下,以前?多半,都不太记得,是因为,当时并没有全身心接受的缘故吗?

想着,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算,以前咱们是非法同居关系,现在是正式的情侣关系。”

秦墨涵笑,新奇的看着她,非法同居?这傻丫头脑袋里尽装些啥词啊?呵呵,不过,他喜欢。

“可是颜小姐,我暗恋了你十三年,怎么不合法了?”柔柔的嗓音,漂亮的墨瞳像藏了静放的桃花,美得流光潋滟。

知恩差点没一口把可乐给喷出来,赶紧咽下去,拍拍心口,讪笑,“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说瞎话也是一高手?”

十三年?她现在二十一,说瞎话也不带这样的,她十六岁才认识秦墨涵这个人的好吧。

秦墨涵低头,淡笑不语,倒是一旁恰巧经过的年轻女孩脸红了,好奇的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心跳微微加速。

她不记得了,没关系,他记得,就够了。

哪怕有一天,无法再像这样,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唠嗑,拌嘴,可是,这些回忆,也足够他度过余生。

对她,他从不说瞎话。

如果非有,那么,也是为她好。

知恩想,证明一下如何?既然暗恋了十三年,不如大庭广众之下向我表白?

想归想,但实际操作起来,影响深远,经过深沉的考虑,咳咳,还是意淫一下就好。

狠狠吸了口可乐,吞下,扬唇,笑,“秦先生,从现在起,我总共暗恋你一分十五秒——”

秦墨涵看着她,双眸豁睁,仍是笑着,笑容里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隐约,透着不舍。

傻姑娘就是爱说傻话。

呵呵,一分十五秒吗?

嗯,他记下了。

出了麦当劳,知恩故意缓了缓步子,从后面看着秦墨涵优雅挺拔的背影,步伐沉稳,莫名,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总是,让她不自觉地安心,仿佛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想着,嘴角不由得上扬,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弧。

心底涌生出一股冲动,突地加快步伐,一步两步三步,一跃而上,从后面,紧紧抱住这个人。

温暖充实的拥抱,她的十指抓紧西服的边摆,印生出褶皱,空气里,满满的,都是他清冽的香寒味,十分好闻。

秦墨涵微愕,扭头,笑,“怎么了?”

知恩闭着眼,无视掉路人纷繁诧异的眼神,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笑着回答,“你可以认为我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但想退货,已经晚了。”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想要拥抱。

这样子,墨涵,你会不会没有那么辛苦?

午后的阳光熏暖而惬意,打在草地上,空气中漫着甜美的清香,知恩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合上笔记本电脑,拍了下身旁某人的肩膀。

“喂,秦先生,我们等下去看电影好不好?”知恩靠过去,歪了歪脑袋,兴高采烈的提议道。

秦墨涵正安静的削着苹果,被她这一惊,“咔嗒”,长长的苹果皮断了,锐利的刀锋不小心划破手指,嫣红的血当即涌了出来。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知恩见状,眉头瞬时拧得老高,二话不说,张口含住他受伤的食指。

小小柔软的舌尖灵活翻搅,这深深浅浅的纯真诱惑,着实,让他有些消受不了。

秦墨涵双眼细细眯起,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漂亮的墨瞳柔情似水,暗藏着滚滚翻涌的欲望。

笑,“恩恩,你是在玩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慵懒的意味。

知恩一怔,刚刚只是本能地想帮他消毒,恍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十分暧昧,面色绯红,赶忙松口,却被他狡猾的封缄住,柔软的唇舌交缠,像一曲醉人的音乐,一点一点,撬开,翻转,纠缠,痴恋,吸吮。

优雅的指尖拉开衣扣的一刻,知恩面红心跳的用手遮住,阻止道,“我们才刚起床。”

难得一个假期,被他缠着将近十二点才起床,腰还是酸的,她可没他那么好精力,不行不行。

“应该多睡一下的。”秦墨涵慢条斯理的开口,捏了捏她熏红的脸,眉眼之中,是满满溺毙的温柔。

“我去给你拿创可贴!”瞅准机会,开溜——

望着她逃难似的身影,秦墨涵忍了半天的笑意,如千树万树竞相盛放的梨花般,悄然绽放。

多可爱的傻姑娘啊,一点都不惊吓,呵。

晚饭的时候,一通电话,将连日来和美甜腻的气氛搅得陡降至谷底。

大年三十,团圆饭,该来的,始终,都还是要来的。

更何况,门外还多了个小小的不速之客,着实让知恩的脸色狠狠黑了一把,嘴里的饭还未来得及下咽,受惊过度,卡在喉咙里,差一点噎死。

“谁让你来我家的?出去!”知恩“啪”地放下碗,站起身,气呼呼地瞪了无辜的秦先生一眼,单手叉腰,直接朝客厅里可怜巴巴的小男孩一顿吼。

“姐姐……”颜寒风哆嗦着身子,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看模样,被冻得不轻,软软糯糯的语气,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的看着她,很是委屈。

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僵硬而凝滞,像极了二战前胶着的形势,只需一个小小的火药桶,大规模战争,便一触即发。

秦墨涵微微皱了皱眉,沉吟半晌,似想起了什么,摸摸小男孩的脑袋,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颜寒风吸了吸鼻子,两眼亮晶晶地望着男人,半晌,感觉到来自某人的低气压,讪讪回答。

“那跟我来。”

知恩闻言,脸色整整比刚刚黑了不止一倍,雪眸细细眯起,复杂的看着秦墨涵,眉心紧拧,咬了咬唇,终是忍着,没有发作。

气恼地摔下筷子,一言不发,朝房间走去。

胳膊却倏地被他一把拉住,指指碗里还剩余的大半碗米饭,笑,“恩恩,浪费可不好。”

“看着这个臭东西,我吃不下!这个理由,充分么?”知恩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两眼蹭蹭冒火,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完好的隐藏住眸底那一丝悲伤。

“恩恩,乖,先坐下来把饭吃完好吗?你的胃不好,得好好养才行。”低哑的嗓音淡然而飘逸,唇畔勾着浅笑,似完全感受不到半分怒意。

唯有那一双墨瞳,变得漆黑透亮,仿佛只需一眼,便可看穿她的所有。

四目交接,终于,她服了软,倒抽一口冷气,恹恹地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可碗里的鱼块,吃起来,却味同嚼蜡,没有半分味道。

倒是她对面的臭东西,像是饿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似的,端着碗大米饭,使劲的往嘴里扒,切,也不怕噎死——

对方越有胃口,她越没胃口,果然,这小子天生跟自己气场不合。

知恩忍着忍着,桌下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在掌心,细细摩挲着,仿佛她的手是最新款的玩具,一遍又一遍的玩,怎么,都不会觉得厌。

“吃完了,你可以滚了吧!”好不容易等颜寒风咽完最后一口,知恩的忍耐轰然到了极限,雪眸睁得老大,狠狠地瞪着对面的臭东西,牙齿咯咯作响。

装!使劲装,装柔弱,装可怜,XXX,装死你丫——

“姐姐,我……对,对不起……”颜寒风无措的站起身,白净的小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双手下意识绞紧衣摆,看上去很紧张。

局面再度陷入胶着,知恩面色冰寒,想着又不能动手将他赶出去,气得额头青筋凸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沉默良久,知恩冷冷开口,唇角半扬,满是讥诮的语气,尖利如刀。

“姐姐,可,可不可以……去,去看下妈妈,妈妈她……很想,很想很想你……”鼓足勇气,颜寒风抬起头,直直望进知恩冷漠冰寒的雪眸,小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说。

“我妈早在七年前就死了!臭东西,你给我滚!马上给我滚出去!”知恩单手紧扣着桌沿,怒气冲天,狂吼出声,近乎歇斯底里。

连眼圈,都不觉悄悄泛红。

秦墨涵看在眼里,莫名,从这股庞然的愤怒中蕴透出丝丝刺心的悲伤,只不过,平日她隐藏得太好,他竟没有发现。

而现在……

“姐姐,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她好想你,你跟我去看看她好不好?姐姐……”许是被知恩这一吼,颜寒风心底的胆怯减了不少,快走两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声声哀求道。

小小的脸皱成一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这模样,落到知恩眼中,加上刚刚那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凭什么那样说?他有什么资格那样说?

那个女人骗得她有多惨!这个乳臭未干,从小被呵护长大的臭小子懂什么!

“放手。”知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几欲暴走的情绪,声线冰寒到极点。

“姐姐,妈妈……真的病得很重……”颜寒风怕得浑身哆嗦,却仍紧紧握着她,不肯松开。

“那是你们家的事,病了就送医院,与我无关。”

淡漠不惊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明明她的心里已翻江倒海,波浪滔天。

“恩恩,他只是个孩子。”秦墨涵看着她脸色愈渐发白,叹了口气。

知恩唇瓣紧抿,出奇的,没有反驳,双肩微微颤动,看向他的眼神同样冰冷无温,紧接着,冷笑扬唇,“是啊,他还是个孩子。”

说完,甩手,直接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是,她小家子气,无理取闹,刁蛮任性,将所有的怒火统统撒在一个孩子身上!

可她错了吗?

如果她错了,那么,她错在哪?

没有对同母异父的弟弟笑脸相迎?没有满怀感激的去看那个整整骗了她去年,让她恨了七年,夜夜噩梦缠身的母亲?还是,自私自利只懂得考虑自己感受,却不顾其他?

倘若这样就是错,那么,她情愿一错到底!

“恩恩,你要穿拖鞋离家出走吗?”秦墨涵匆匆赶了出来,看着他的傻姑娘孤零零地蹲在路灯下,晕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愈发显得落寞。

明明在黑暗中,万籁俱寂,她那么小,那么的不起眼,可他却似乎看到了她张皇无措,甚至悲伤到愤怒的灵魂。

那么隐忍,那么倔强,那么痛苦。

知恩没搭理他,径自环膝蹲着,脑袋搁在膝盖上,长长的黑发柔软的披散着,像一层苍茫的壳,将她包裹其中,小心翼翼地隔绝掉外界所有的喧嚣。

全世界,再闹再吵再疯狂,彼时,与她无关,任天地崩塌,重归混沌,又如何?

“恩恩,这样会冻感冒的。”秦墨涵走近,将手中的外套摊开,披在她身上,抚摸着他的傻姑娘柔软苍白的脸颊,眉眼低垂,轻轻叹了口气。

“墨涵,我不想发火,但是,我真的没那么宽容,我现在无法原谅他们,你明白吗?”

知恩任由他将自己揽进怀中,哑着声音,说。

睫毛微颤,上面隐约蒙着氤氲的水汽。

他没说话,只是手臂的力度紧了紧,像一张温柔的大网,将她圈在心口,半晌,沉默着开口。

他说,“我知道。”

我知道信仰颠覆的滋味,有多难受,直接从云端摔落,未及准备,粉身碎骨,会有多痛,我知道,宝宝。

他的傻姑娘,皱缩着面孔,隐忍着发红眼眶中的晶莹。

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他,一不小心,滚烫的泪簌簌掉落。

她哽着声音,说,“不,你不知道,墨涵,你不知道。

七年前,我以为她死了,无时无刻不曾想着替她报仇,让她泉下有知,能够安息。

好几次,我都动过同归于尽的想法,杀了我父亲,让他给我妈陪葬……

我有多爱她啊——

我这条命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求能够拼尽全力还她一个公道!

但是她却仅因为……因为我是女儿,不是儿子,就彻底将我否决,一手毁了那个原本幸福的家——

墨涵,我真的不明白,小时候我从来都很听话啊,努力做作业,努力帮忙干家务,努力考第一,努力给他们长脸,拼尽了一切力量,让他们开心。

可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的,就因为我无法继承所谓的香火,就全面否定我所有的努力!

甚至,她害我整整恨了那个男人七年!

而那个男人也因为她将所有的怨怼与愤怒发泄在我身上,疯狂的虐待,对我,还不如对垃圾桶旁边的一只流浪狗!

怎么可以这样子,不应该是这样子啊——

我这么爱她,尊敬她,拼了命地替她正名,结果,她把我当成了什么啊?

墨涵,我不想恨啊,我也想宽容啊,可我真的没办法啊——

我原谅她们,放过她们,那谁来放过我啊……”

说到最后,知恩已是泣不成声,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用力捂住嘴,望着眼前眉眼温柔的男子,将所有的怨恨与不甘统统倾泻。

他抱着她,像哄着新生的无助的婴儿,软言软语,好生安慰着,说了很多很多。

她听着,死死咬着唇,无助的流泪,哭得近乎抽噎。

自从得知母亲没有死的消息后,她就像一艘准确按照指南针前进的帆船,航行在茫茫大海中,突然被告知,方向错了,前方是大漩涡!

如果一开始就是骗局,为何,不永远的欺骗下去?

身陷雪山,生死一线的时候,她决定原谅,决定宽容,可真的活着出来了,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办不到!

她说,“墨涵,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个臭东西,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喊妈妈,还喊得那么大声。

他的眼睛干净得我不忍心目睹,你看看,他被保护得多好啊——

被我那个本应该在七年前死去的母亲,保护得多好啊——

我承认这世间的不公平,可上天为何能如此不公?

你不知道我多看他一眼,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我恨啊,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的,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的就应该被抛弃——

他凭什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应该被原谅啊,我被打的时候,我求饶的时候,谁有放过我啊——”

她的痛,他是知道的。

只是,她藏得太深,笑得太灿烂,永远光鲜耀眼,永远朝气蓬勃,永远那么坚韧强大,以至于,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委屈,也不难受,甚至,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傻姑娘,多少年来,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鲜活地活在他的生命中,令那原本灰色单调的生命有了灵动的色彩,此刻,因为她的委屈,撼动了那根刺,莫名,变成了他的委屈。

所以,连带着,他也红了眼眶。

上天知道,他为人冷情内敛,从不曾轻易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惨烈的事,天天都有发生,可与他无关,不是么?

可就是,因为她的痛,因为她的委屈,因为她的悲伤,才会无条件的,变成了他的痛,他的委屈,他的悲伤。

因而,眼眶愈发通红。

就像流感一样,由她传染给他,她那么努力的隐忍着,微笑着,强大着,却最终,在他的面前,无所保留地将所有的脆弱崭露,让他无法平静,无法释然,无法冷淡,无法不陪着她一起,疼得天翻地覆,恨不得代她,向那些人百倍,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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